几名歹人急忙上前,却见此处只余同伙一人,先前被牢牢制住的虞言,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肩头,疼!”那名制住虞言的歹人见同伙得手,忙出声求助。几人上前摸索来摸索去,却不知反复触动着肩头的银针,只令那名歹人更加疼痛,费了好一阵劲才将肩头的银针拔下。
“人呢?”一个身材高大,似乎是领头人的歹人问道。
“方才灯笼灭时,我只觉肩头一痛,兵刃脱手,那医士便趁机逃跑了……”
领头之人闻言,登时心便凉了半截。
他们不过受雇于人,本来计划捉了这两人,潜藏在城中躲藏一夜,待次日天明时分,城门开启之时,再偷偷将二人运走,哪想到如今却跑了一个。
自方才他们几人一起去捉陆见,到现在早已过了半炷香光景,虞言怕是都跑出二里地了。
就在兀自思量之间,那位领头人便依稀听到远处隐隐传来打更人的铜锣声,想来便是那虞言逃跑之后,找到了打更人示警。
此时正是子时初,巡城军士刚刚替岗,一旦示警消息发出,他们便很可能要面临两波巡城军士的搜捕堵截。
一念及此,领头之人不由得怒火攻心,伸手便扇了看管不力那手下一巴掌,犯错的手下也不敢反驳,便生受了。
此时困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究竟是走,还是藏。
如果看管之人没有放跑虞言,此时他们便大可从容不迫地回到早就定好的躲藏处,轮班值守歇息一晚。可如今虞言逃离,惊动了打更人,那么藏在城里,很可能便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倘若虞言直接报官,明日开门之时便严加盘查,他们便决计出不得城去。而且手中捉住的这个陆见,他们也心里没底,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兄弟们。”领头之人思虑片刻,便将众人召集起来:“如今藏在城中,定然死路一条,我等唯有缒城而出,方得一线生机。”
几名歹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但领头之人此种方案,仍有一个问题,就算是缒城而出,如何躲过城头的巡城军士,又是摆在众人眼前的一个大麻烦。
城下的巡城军士,他们可以躲在路旁街巷中,等军士巡逻过去之后再行动。可城墙高耸,从下面又完全不可能看到上面的情况,若登城之后与巡逻的兵卒撞个照面,便是无异于自投罗网。
一念及此,领头之人立时心焦不已,他们在此处停留的时间业已不短,如若再行停留,恐怕难逃搜捕。
“赟哥,我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正在焦急的时刻,众人之中有个身形最矮的,出言探询似的问道。
“有便快讲。”赟哥闻言,如同绝处逢生。
“我有个发小,就在南城值守。不若赟哥带兄弟先躲躲,我去找他说说,再使些钱财,让他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过去便是了。”
赟哥闻言,便只得同意此人提议,给了他一小袋财货,看着他借着夜色向城墙摸去。自己则带着几人一同推搡着陆见,顺着医署的墙根向一旁小巷中走去。
陆见不由庆幸,自己在方才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虽然他与这些人并无深仇大恨,但他们拿钱办事,如果自己与虞言皆束手就缚,很难说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也正是由于他方才的举动,此时这些歹人,对他充满了警惕与戒备。绳子穿过腋下,紧紧地勒着后颈,陆见几乎感到粗糙的麻绳甚至陷进了肉里。
紧缚自不必说,饶是陆见已经双臂发麻动弹不得,这几名歹人仍各自手执利刃,或架在他脖颈,或抵在他后腰。仿佛若是不如此看管着,陆见便能挣脱绳索逃命一般。
“不知是谁指使你等行此之事,我一个小小的八品医监,大可不必如此。”陆见只觉绳索勒得难受,为了转移一些注意力,索性直接与歹人们攀谈起来。
“老实点,若你不识抬举,我等手中兵刃齐下,捅你七八个窟窿,便是菩萨转世也救不了你。”那被唤作赟哥的头人,也懒得与陆见废话,便出言威胁道。
“列位兄弟。”陆见幽幽开口:“你们的雇主给什么价钱,我也给得起。甚至是双倍。”
与陆见预想的不同,赟哥甚至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他。
“我等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但你若如此,便将我等看扁了。”赟哥冷笑道:“我等既已受了雇主之托,便须忠于雇主之事。即便你出价更高雇佣我等,也须得此事了结之后。”
赟哥的骨气虽然令陆见刮目相看,但此时的他却只觉得苦不堪言。在这种痛苦的侵扰之下,手臂被绑缚的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恰在此时,城头传来一声唿哨。赟哥走出巷子向城头望去,却正是先前出去的手下,在城头向他们发出信号。几人瞅见街道上并无巡城兵卒身影,便推着陆见,直向城头行去。
一根绳索自安州南城墙上抛下,随即,赟哥便拽着绳索,两脚蹬墙,动作麻利地逾墙而下。随后,被捆着的陆见也缓缓自城上缒下,离地还有半丈高时,上面牵绳之人一个手不稳,陆见便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虽然赟哥很快上前,给陆见解开缒下的绳索。但这一下仍然给陆见摔得不轻。他只觉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气也喘不均匀。一股腥甜自胸腹处直涌上来,一张嘴竟呕出一口血来。
赟哥只看了一眼陆见,便返身接应其余缒城而出的手下了。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几人皆已站在城下。赟哥扯了扯绳索,城上接应的兵士便伸手将绳索拽回。
随后,几人推搡着陆见,进入城外的密林,又前行不过一里远,便来到护城河上的一座浮桥旁。几人快速通过,又继续向外快步行去。
陆见只觉得胸腹之内火烧火燎一般,手臂也被绳索捆得发麻。又不知走了多久,回头望去,安州城却只剩下依稀的轮廓。
那几名将他劫持出来的歹人,倒也一路无话,只是紧紧地看着他,不断推着他往前行走。陆见不由得有些恼火。自小到大,他便受父亲耳濡目染,学医,行医。除了在安州大牢那段时日之外,倒何曾有过如此屈辱之时?
但如今一伙强人在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样子这伙人也暂时没有对他痛下毒手的打算,想必那雇主定然有吩咐在前。
要说陆见行走江湖这些年,学到了些什么实用的东西,那一定是察言观色以及判别形势的能力。
他已心知自己协助虞言的行为,惹怒了这伙歹人,后来出言收买又不成,只会让他们对他更加警觉。倘若自己仍要强行逃跑,便难说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甚至极有可能命丧当场。
毕竟对他们来说,就算雇主有些什么特别的交代,而他们杀掉这个目标,也总比让目标跑掉要好得多。
但此时的陆见,饶是想要配合,步履却愈发沉重,眼见便是走不动了。身侧歹人见状,狠推了他几把,但陆见却直挺挺地摔在了一旁。
“赟哥,这家伙走不动了。”其中一人出声喊着走在最前方的赟哥。赟哥回头,来到陆见身旁,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查看一番之后,又扭头看了看安州方向,却只有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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