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胜叹了一口气,眼光迷离地说道:“过去的三年,我走遍了全国的山山水水,最后才来到瑞宁,但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他停了一下,悠悠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整四十了,还是一事无成。”
夏风举起酒杯:“杨哥,祝你生日快乐!”
“杨哥,即使生活有什么不幸,我们也得往前看,您还年轻,还有经验,将来的事业一定做的比我大。”
杨志胜看着夏风问道:
“你觉得我这个人是干什么的?说实话。”
夏风想了想,说:“您受过很好的教育,但出身不是很高,至少您的家庭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
“您应该是成功人士,这点从您的举止言谈中就能看出来,不经意间总是流露出一种自信,但为什么在这当打之年来到瑞宁我就猜出来了。”
杨志胜低沉的说道:“来到瑞宁的人都有故事,我也不例外。”
他说:“小夏,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杨志胜静静望着窗外,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空灵的状态,良久,他才慢慢地开口了:
“我是晋省禹乡县人,小夏你说得对,我上过师范大学,你应该知道二十年前的高考有多难,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能念个大学,轰动了全县。”
“我家里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他们都在家里种地打工,说实话,确实是他们供养了我上完大学。”
“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到学校当老师,当时正是开放的大好时机,到处都是机遇,到处都是挣大钱的诱惑,家里太穷,我毅然辞职下海做生意。”
“我的运气很好,做什么都赚钱,刚开始做农机配件,后来倒腾化肥,粮食,后来买了一个石英岩矿,开始制作耐火砖,我们那地方出铁矿,小型钢厂,炼铁厂比较多,我主要给他们供应材料。”
“我很能干,再加上人也算聪明,事业越做越大,十年的光景,我手下有将近十家公司,矿山,钢铁公司,超市等等,资产有几个亿。”
夏风有点听迷了,杨哥积攒下这么大的家业,怎么现在到瑞宁来了。
杨志胜叹了口气,:“钱有罪,人更有罪,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有钱惹的祸。”
“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家里人也帮不上忙,都是我一个人在打拼,等到了小有规模的时候,我哥哥,我姐姐包括我父母都要到企业来,碍于亲情,我一一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都没读过书,我只能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给他们干。”
“刚开始的还没有什么矛盾,企业大了,我也雇用了不少专业人士,尤其是像矿山,钢铁公司,专业性强,他们也干不了,只能从事一些后勤保障工作。”
后来,我成立了集团公司,聘任了总经理,从那时起,矛盾开始激化,具体我就不说了,到了最后,我面临两难的抉择,要么把家人都撵出公司管理层,只给他们开一份空饷,要么,我的管理团队准备全部辞职。”
“我老婆不干了,跟我的家人两天一小架,三天一大架,整天争吵,至于我被骂的时候更多了,我知道我有点偏向我家里人,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我今天的成就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后来矛盾越来越大,我妻子一气之下,拿走了几千万的流动资金,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发誓再也不见我。”
夏风心里一动:“杨哥,你离婚了?”
“离了,不离不行了,我家人和我妻子都逼着我离婚。”
“小夏,世上最难割舍的是亲情,但有时候亲情却又是最伤人的。”
杨志胜喃喃地说道:
“痛定思痛,我准备把家里人都清除公司,眼看手里的权力要没了,眼看着企业就不要他们了,我家里人竟然铤而走险,直接把我困在家乡老宅子里不让我出去,硬逼着我把企业股份都转给他们…”
夏风差点没蹦起来,这还是兄弟姊妹吗:
“你哥哥姐姐干的?你父母不管吗?”
杨志胜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是一门心思要把我的资产全部吞并,我父母都有份。”
夏风惊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为了钱竟然软禁自己的亲骨肉?
夏风差点没骂出声来。
杨志胜如狼嚎一般,嘶吼着喊道: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对我?”
夏风抽出纸巾递给杨志胜,劝慰道:
“杨哥,就当没这些家人。”
杨志胜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见留下,他哽咽道:
“我被关在地窖里两个多月,当时我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夏风惊呆了,过了良久,他才弱弱地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
“我答应把股权全部转给他们,我才重见天日。”
夏风急了:“杨哥,你为什么不告他们,这是非法拘禁。”
“怎么告?他们为了钱财脸都不要了,亲情都不要了,还怕我告?”
“而且…”
杨志胜脸色铁青,脸颊上挂着泪珠,他恨恨地说:‘全村人甚至村长都跪在我面前,不让我告官,我只能放弃了。”
夏风恍然大悟:“你父母他们把村里的人都买通了。”
杨志胜点点头:“那地方太穷,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而且,对村民来讲,这些企业是杨家的,至于哪个姓杨的来管他们不关心。”
“民穷智短,见小利而忘大义,古人诚不欺我。”
一紧张,夏风连古文都冒出来了。
杨志胜悠悠地说:“最后,我倒成了不孝不悌的恶人,你的生命都是父母给的,你上大学都是兄弟姐妹供养的,现在要你点钱财不对吗?”
“这…,这…”
夏风被这奇葩说法整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
他急的站了起来,猛地挥了一下拳头:
“没理可讲了,只能打他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宁可养他一辈子。”
杨志胜鄙夷地看了夏风一眼:
“我动手打我父母?还是打我哥哥姐姐?”
“哪个都不能打。”
夏风愕然,然后沮丧地说:“这个亏就吃定了。”
“不吃也的吃,而且吃定了。”
杨志胜说:“前半生我事事顺利,风光无限,最后落得个孓然一身,身无片瓦,就当是黄粱一梦吧。”
他又说道:“每年我女儿过生日我都给她买个礼物,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娘俩,我找不到她们,我也没脸去找。”
夏风问道:“那个紫罗兰挂件就是给你女儿买的?”
杨志胜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夏风猛地坐下,砰砰起开两瓶酒,大声说道:
“杨哥,大丈夫荣辱不惊,即使荆棘满地,我们也不能丧失斗志,如果你瞧得起我,你就跟我学着卖翡翠吧,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杨志胜难得笑了:“小夏,这世上能赚钱的生意千千万万,不是只有赌石一条路可走。”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我现在缺的是心境,缺的是向上的动力,我就不想干活。”
夏风不知道如何劝解对方了:
人家不想干活。
两个失意的人啰里啰嗦,絮絮叨叨直到夜里十二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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