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林雅婷，舒悦，李雯雯……”叶欢从洛飞身上感受到了平等和诚恳，于是一脸认真地报出了四个名字。
　　“另外四个女人中，二人是结伴而来，并在同一间阅读室里，借阅的是有关于法学大一课程的参考资料，她们的口音不同，也都不是本市口音，可见是刚从外地考进来的。”叶欢缓缓摇头道：“两个来自于不同地方，又是初来乍到的女大学生，基本不会和陈婉有所关系，她们却愿意合作谋杀陈婉，逻辑上根本就说不过去。”
　　“还有一个女人一直带着口罩，身材消瘦，步履轻浮，双眼布满了血丝，不难想象她身染疾病，可一头卷发却是油光黑亮，让人不禁怀疑她戴了假发。”叶欢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她借了一本医学方面的书，内容是癌症领域的探索和攻克。”

　　话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清晰了，这个女人就是戴了假发，因为她是一名癌症患者，接受化疗时把头发剪掉了。
　　一个虚弱的癌症患者，必然没有从九楼跳到八楼的能力。
　　“第四个女人三十岁左右，一米五五左右的身高，体重不低于九十公斤，她的犯案能力……”叶欢对于胖瘦没有任何歧视，可那如山岳般的身形，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胖女人一次性借了三本书。
　　北方草原的烧烤大全。
　　午后甜品合集。
　　夜宵的最佳打开方式。
　　叶欢从这位胖女人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烹饪书籍也能害人。
　　“胖子里不排除身手灵活的，可八楼的窗户宽度……她想翻进去，那一身肉可不答应。”叶欢笑着问道：“我听说过缩骨功，不知道有没有瘦身功？”
　　洛飞似乎不喜欢分析案件时开玩笑，一脸冷硬道：“你犯罪了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问罪没有让叶欢感到奇怪，毫不犹豫道：“我知道。”

　　“说说看……”
　　“肥胖是会出人命的，我还借了三本烹饪书给那个胖女人，显然有蓄意谋害她的嫌疑。”叶欢一本正经的忏悔道：“下次我会建议她看饮食健康方面的书籍。”
　　说着，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洛飞的笑是在释放成为东平市刑警队长以来的压力，叶欢则是找回了曾经丢失的那份洒脱，案件逐渐走向明了，也犹如一道温暖的光洒落在了他们的内心。
　　一种叫做默契的东西悄然交织在了他们之间。
　　“谁会是凶手呢？”洛飞的语气显得十分轻松，好像在与朋友闲聊天气怎么样。
　　叶欢放下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水杯，与桌面的碰撞声，似乎是案件尘埃落定般的回响，可其中却又充斥着一声杂音。

　　手指磕碰到的声音。
　　指尖传来一丝刺痛，叶欢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股不适感，沉静的面庞上隐约闪过一丝彷徨道：“凶手只要不是随机杀人，那就一定能查到和陈婉的关联，如此精心策划的谋杀，背后不可能没有动机。”
　　洛飞补充道：“具备犯案能力的女人可不多见，她必然受过一定的专业训练，身体条件出色，由此从四个嫌疑人中筛选出真凶并不困难。”
　　叶欢沉默了，心中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你担心没有证据？”洛飞察觉到了叶欢的异样，宽慰道：“你说过在八楼窗台发现了擦痕，那么手印，脚印，甚至毛发皮屑也许都有残留，与凶手比对一下就能成为证据。”
　　叶欢目光闪烁，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不错，凶手做贼心虚不敢返回现场，证据一定还留着。”
　　“我现在就派人去做现场勘探。”洛飞起身就往外走去，来到门口时回头道：“你和范小希需要暂时留在警局，吃住方面我会亲自给你们安排，另外……可以在警局里自由行走。”
　　叶欢明白洛飞传达出来的尊重，笑了笑道：“这间审讯室够大，足够我自由行走了。”

　　“这样的话……”洛飞说了半句，人已走了出去，走廊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审讯室那么大，你可别迷路了……”
　　叶欢的眼神中透着些许迷失。
　　凶手的把戏被揭穿，坠楼案也即将迎来最后的结果，作为破案的第一功臣，叶欢没有丝毫得意和满足，心中反而弥漫着一股不适感。
　　亦是失落感。
　　凶手的犯案手段很高明，只是八楼窗台的擦痕太不小心了，如果不进行清理，正如洛飞所言，必定会留下各种决定性的证据。
　　即使返回现场，无非就是会引起警方怀疑，与毁灭证据相比，被怀疑的代价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凶手太自信，还是太狂妄？

　　这案子干得……
　　虎头蛇尾！
　　叶欢本以为凶手是一个厉害人物，从而激起了他沉寂已久的好胜心，偏偏凶手不争气，留下的罪证犹如一盆冷水，浇得叶欢兴致全无。
　　如果凶手是自己的话……
　　叶欢从来不抗拒一些邪恶的念头，他一直坚信自己的邪恶只会为更邪恶而绽放，只要不伤害良善，不违背公义，那么邪恶也是一种需要具备的能力。
　　随着凶手的代入感越来越强，各种邪恶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翻滚，叶欢的嘴角竟然勾出了一抹笑意，沉浸在对自己犯罪杰作的欣赏中。

　　与自己相比，这个凶手实在是……
　　刹那间，叶欢原本不屑的表情陡然一变，整个人好似被定住了一样，嘴角的笑意如染在画纸上的浓墨，缓慢化开宛若癫狂。
　　有意思！
　　这样才有意思！
　　叶欢收敛了笑容，目光深邃地喃喃低语道：“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图书馆外再一次挤满了警车，洛飞得到了局长蒋兴邦的许可，把坠楼案定性为谋杀处理，市局也拿出最高规格的办案态度，所有职能部门全力配合坠楼案的侦破。
　　洛飞亲临现场，并在出发前安排警力对四个嫌疑女性进行监控，避免真凶得知警方动作后望风而逃。
　　“洛队，有发现！”
　　“说！”
　　负责现场勘查的刑警赵伟急声道：“窗台外沿提取到了两个完整的鞋印，三十六码，窗框上有指印，上面粘了棉絮，应该是戴了棉质手套，还有就是……”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难掩兴奋：“墙角处找到了两根长发，可以与嫌疑人做DNA比对。”
　　洛飞想过凶手会留下毛发，可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只要把四个嫌疑女性的DNA拿来比对，连她们与死者陈婉之间的关系调查都不需要了。

　　“立刻传唤方怡，林雅婷，舒悦，李雯雯……”洛飞看了眼身旁跃跃欲试的陈兵，果断下达了命令。
　　陈兵领命而去，他不管谁是凶手，只在意凶手的动机。
　　无论是金钱利益导致的谋杀，又或者是涉黑方面的仇杀，那么牵扯出来的人物事情绝不简单，凶手这条线带来的突破口，说不定能弥补前任刑警队长的遗憾。
　　洛飞钻进了自己的警车，孟婷那里不知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法医科室外，孟婷已经等了洛飞很久，当看到对方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有发现？”洛飞问话的口吻像是傻子一样，孟婷严肃的表情显然是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