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香站在秦桦家大门口，扯起嗓子骂大街：“秦桦，你这个小蹄子，给我爬出来。你吃我家男人的，喝我家男人的，这不算，还要给你买摩托车，不买就诬陷我们家**你，你脸红不，你害羞不，你要鼻子不？”
　　王香香这一嗓子，算是把秦家沟的男女都喊过来了，不平时张石头召集开会来的齐，来的多。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看大戏一样，静等高丨潮丨到来。
　　秦桦正自在院子里喂养牛羊，她天不亮就出门给羊割草去了。这几天她没法出门，都是和人经常生活规律倒开。

　　王香香在门口叫骂，她一时没有听清，认为是村里谁家吵架。直到母亲艾春草和王香香交上火，她才明白，张家媳妇打上门了。
　　艾春草道：“谁诬陷你家了，谁吃你的和你的了，大清早你跑过来学狗叫，你吃错药了？”
　　王香香一拍大腿，开始撒泼：“你闺女让俺男人送你去县城，哥呀妹呀叫的骚情。你闺女先是要糖吃，后是要冰棍雪糕冰激凌。买了皮鞋买衣服，国产的不要非要欧韩风格。这还不算，要了衣服还要摩托，不给买就诬陷我们家四狗睡了她，非要赔一万块钱，正好可以买一辆摩托，你们娘俩好算盘。”
　　艾春草也不是吃亏的主，马上回敬：“你男人是啥人，你心里没数吗？整天公狗打转一样，看见母狗母羊都想撩骚，蹲一回大牢还不够，还想再做一次？”
　　这话算是捅在王香香的痛处：“俺男人是公狗打转，恁闺女是母猫叫春，老母猪发情。她到处勾引男人，不要说我们家四狗，就是一只公鸡也挡不住你闺女的味道。”

　　秦桦已经从院子里出来，看到王香香满嘴胡说，也就不说什么了，上去抓住王香香就往地上摁。秦桦身高体胖，经常干农活，一身的狠劲儿。再加上又气又急，手里没轻没重，一个用力，就将王香香甩在地上。
　　王香香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每天在家养膘，除了一身懒肉，没有攒什么力气。她和张四狗打架占便宜，很大程度是张四狗不和她一般见识，是让着她。而她以为是自己力气大，有本事，更是脾气了得。可是，今天和秦桦一交手，她的原型就露了出来，在秦桦面前占不了便宜。
　　两人在地上打滚，撕扯，谁也不让谁，把村子里的邻居都吸引过来。邻居们看笑话得多，谁也不想管闲事儿。有些是故意怂恿挑拨，高声加油，为的是让两个女人打得更狠一些，他们在一边加油助威。
　　张石头过来了，高声嚷道：“你们俩女人，一个大姑娘，在大街上打架，要点脸皮不？”

　　秦桦回敬道：看恁侄媳妇多要脸，大白天站在人家大门口骂街。你当党支书的不管不问，倒是一人一大板子，真是委屈了你的好良心。”
　　王香香看到是自己叔公，更是得理不让人的神态，说着话又要上手捞便宜。刚才她被秦桦摁在地上，连抓带挠的，脸上有几道血印子。她想趁机捞回来，刚出手，又被秦桦抓住了手，顺手一带，另一只手揪住了头发，一阵拳打脚踢，王香香爹娘叫唤。
　　张石头道：“你们；俩再不松手，我一会叫派出所的过来，关你们几天，饿你们几天，看你们有多大劲儿。”
　　王香香看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就赶紧溜走了。
　　王香香这上门一闹，村子对秦桦遭遇的事儿就有了很多版本。亲帮亲，邻帮邻，有理没理都上自己人。张家家族的男女老少都是众口一词：秦桦故意勾引张四狗，想敲诈一笔钱买一辆摩托车。张家是大户，人多势力大，人家说谁好嫌谁坏，众口一词，基本就把村里的话语权给控制了，其他邻居谁也不敢站起来说句公道话，就是想说，你一张嘴也说不过几十张嘴。再加上一些不了解情况的邻居胡思乱想，添油加醋的一演绎，这事儿没几天就翻了过来，秦桦变成勾引男人，敲诈张四狗的坏女人，谁看到她躲牛粪一样绕道走开。

　　秦桦气得要上吊寻死。这欺人太甚了，明明受了欺负，自己反而成了恶人。
　　五月端午，大姐秦芳和丈夫朱青松回到娘家秦家沟。秦芳个头和妹妹秦桦差不多，一看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产品，身材个头基本同尺寸的亲姐妹。

　　朱青松身材也不高，皮包骨头，头发稀少，他原来是村里小学民办教师，因为超生第二胎被学校处理回家，现在开摩的拉活儿。朱青松没有工作，开摩的挣钱有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不受岳母娘艾春草待见。他自己嘴上没有开关，说话不过脑子，让人败兴难受，更让人看不起。
　　今天走亲戚没带孩子，本想着送完礼品就回家。现在正是收麦种秋的关键时刻，人误地一晌，地误人一年。好墒情不等人，过了这几天，旱情出现青苗很难出来。
　　秦桦早上去了县法院，想咨询一下打官司告状问题。人家法院从上到下都知道这是个精神有毛病的女人，连哄带骗给轰了出来。她躲在里屋正发呆，秦芳进门了。秦桦看到大姐那张笑脸，肯定是对着母亲艾春草表现出来。秦芳身后跟着朱青松，一样笑得扑克牌一样僵硬死板。朱青松怀里抱着两个大西瓜，在他干瘪的肚子上来回溜达滚动，磨面的石磨一样难解难分，亲密无间，很滑稽，很有趣儿。

　　艾春草早看到两个西瓜，脸上长满不屑。现在正是瓜果盛季，大街小巷摆满瓜摊，西瓜便宜得狗粑粑一样，老头老太太都懒得吃。人家左右邻居的姑爷上门，买的都是猩红的樱桃车厘子，还有荔枝哈密瓜。这朱青松陪着老婆孩子端午节回娘家，居然只拿两个西瓜。艾春草早上看到张石头的闺女和女婿开着吉普车回娘家，车上抱下来的是烧鸡牛肉和整箱二锅头。同样是姑爷，差距咋这么大呢？

　　“妈，就你一个人在家？”秦芳知道艾春草不待见自己男人，自己在娘面前面子也不大。看到艾春草爱搭不理的样子，没法找话的尬聊。
　　“我在家还不行，你们还想见谁。想见皇帝去南京，想见明星看电影。”艾春草话里话外都带冰，冷飕飕的，让人打颤。
　　秦桦从屋里走出来，有气无力地喊了秦芳一声姐，然后转身想回屋，被秦芳叫住了。“三妹，你半死不活的样子，脸色蜡黄，咋了？”
　　朱青松马上接过老婆的话：“肚里有驹，草料不下，八成是有喜了。”说完还戏弄地看了艾春草一眼，将手里的西瓜扔在地上。

　　“朱青松你是畜生吗，你不是吃馍饭长大的吧。”秦芳边骂边打。她知道朱青松这句玩笑话开大了，让人恨的咬牙切齿。她不及时表现出愤怒，母亲发起飙来会将昏天黑地，有可能用棍子将他们两口子赶出门去。
　　朱青松一句话，遭到母女两人的回击。艾春草和秦芳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到朱青松身上。这就是不打近，不打远，就打这个不长眼的朱青松。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咋生气了？”朱青松一脸无辜地问。
　　“你一个大男人，说的是人话吗。那是你妹妹，你怎么不给朱家积点阴德，怪不得被人开除回家。”

　　秦桦心里不高兴，看母亲和姐姐都骂姐夫，心里也挺不落忍的。自己现在很可怜，出了事儿没有帮扶，任人欺辱。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也许是同情这个窝囊姐夫，忍不住发火：“你们俩别骂他了。一个大男人，被你们天天欺负，连个气儿都不敢放，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