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你叫的那些朋友不是冲着我的秘书身份来的？你这是在害我！你要我请客可以，你到我们家小区旁边的小火锅店来，想吃什么随便点，但你组的这个局我确实去不了！……”
　　王东升见段一凡把话都挑明了，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一凡，我知道你有顾虑，可我已经跟人家拍了胸脯，保证把你请到，你要不来我不就面子掉地上了吗？王书记给你立规矩是对的，但这就是正常的人际交往，给领导当秘书也不能一点社交活动都没有吧？你就给老哥我一个面子，我保证下不为例！……”
　　王东升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段一凡再拒绝似乎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不过他依旧有些犹豫，王东升见段一凡不说话，就继续劝道：”一凡，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清高了，你想过没有，你之前给江青山当秘书，江青山一倒你马上落难凤凰不如鸡了，身边一个肯拉你一把的朋友都没有，这固然和现在的人都很现实有关系，但也是因为你太清高，交不到真心朋友……”
　　“你现在好不容易又当上一号秘书了，但你不可能当一辈子秘书，要是王书记调走了，你怎么办？还回到以前的老路吗？一个好汉三个帮，走仕途也是需要朋友的……”

　　段一凡不得不承认王东升说得有一定道理，他过去说得好听叫清高，说得不好听是不懂人情世故，这方面王东升就比他强些，虽然同样是坐冷板凳，但真要办点什么事还是能找到人帮忙，比如小孩上学、家人住院、到政府单位盖个章开个证明什么的。
　　有几回段一凡老家亲戚过来找段一凡办事，想着段一凡是政府干部肯定有门路，段一凡却是一点门路没有，最后还是王东升帮忙给办的。
　　正因为如此，段一凡确实不想把王东升这个朋友丢了，只能松口道：“那你告诉我到底都有哪些人？你不说，我心里没底……”
　　王东升见段一凡终于松口了，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大喜过望道：“有东城派出所的副所长范金刚、税务局的副局长刘本用，工商局的副局长董文昌、城关镇的副镇长宋晓明，都是很肯帮忙的真朋友……”
　　听王东升把职务名字一报，段一凡心里又有点打鼓了，王东升报的这几个人有一个共性，就是所在单位的一把手都被牵连进了刘海龙的贪腐案落马了，那么他们这么热切地找王东升组这个局的目的就很明显了，无非是想通过段一凡搭上王庆之的线能够借这次干部调整的机会扶正，那段一凡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参加这个饭局了。
　　王东升仿佛猜到段一凡心中的顾虑似的，继续劝导道：“一凡，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说起来我这其实是在帮你，你想啊，王书记是空降到东川县的，他肯定得培养自己的一班人马，他对东川县情况不熟，你这个秘书不得帮他物色一下？……”
　　“这几个人都是很有能力官声也不错的，你有机会就顺手拉他们一把，没机会就当多交个朋友，谁也不会怪你，只要不搞权钱交易，不违反原则，谁也不能说你什么不是？……”
　　听王东升这么一说，段一凡也是心中一动，他可是说过要给王庆之当眼睛、耳朵和手的，如果天天把自己封闭在办公室，自己又怎么帮王庆之了解下面的真实情况呢？
　　想到这里，段一凡终于不再犹豫，松口道：“行！不过咱们事先得说好，一不能点高档菜，二不能上高档酒水，三必须得由我买单，你答应了我就去，不答应我就只能说抱歉了……”

　　王东升知道段一凡的脾气，只能苦笑道：“行，行，我答应你，保证照办！那就说好了，徐记海鲜的牡丹包厢，等你来开席！……”
　　挂了电话，段一凡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托底，从王庆之刚给他立的那三条规矩来看，王庆之应该是很注重秘书品行，这事自己还是应该跟王庆之报备一下才行，想到这里，段一凡赶紧又去王庆之办公室。
　　王庆之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看到段一凡进来就愣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微笑道：“工作交接完了？不是让你明早在过来上班吗？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正好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就先回去吧！……”
　　段一凡硬着头皮把参加饭局的事向王庆之汇报了，并特别强调了是自己私人买单，王庆之没有马上表态，沉吟片刻道：“只要不违反规定，你的私生活我不干涉，我相信你应该能把握好分寸，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现在你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你的朋友圈交际圈肯定也会发生变化，什么人能交，什么人不能交，自己心里得有杆秤……”
　　听着王庆之的谆谆教诲，段一凡暗暗庆幸自己跟了一位好领导，王庆之讲原则，但并不死板，他愿意这样耐心地提点自己说明他确实是把自己当身边人在培养了，连忙保证道：“王书记，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
　　走出王庆之办公室，段一凡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有了王庆之的首肯他就可以放心去参加今天的饭局了。
　　上次为了救刘淼淼，段一凡的自行车丢了，他又买了一辆，今天去参加饭局他也准备骑自行车去，出大院院门的时候好几个开车的县政府干部看到段一凡都主动停下车来提出要捎他一程，都被他婉拒了。

　　他却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车里，苏长江正一脸怨毒地盯着他背影自言自语道：“真特么爱作秀，当了一号秘书还骑自行车上下班，我倒要跟着你看看，看你下班后去干什么？是真廉洁还是假廉洁？……”
　　段一凡来到徐记海鲜的时候，王东升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就用手指点了点他调侃道：“县委一把手秘书骑自行车出来吃饭，你也不怕丢人？你看看这里哪有骑自行车来吃饭的？……不用锁了，现在谁还偷自行车？……”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骑自行车多好啊，绿色环保还能锻炼身体，我不信你的，前段时间我刚丢了一辆，丢了还得买！……”段一凡一边锁着自行车一边笑着回应道。
　　王东升也没再调侃段一凡，拉着他的手臂道：“快上去吧，他们几个都已经到了，外面人多眼杂，他们几个不方便出来迎你，派我在这里站岗呢……”
　　段一凡摇了摇头道：“吃个饭跟搞地下活动似的，累不累啊？以后这样的局还是少组为好……”
　　王东升嘿嘿笑道：“你就不懂了吧，这组饭局可不简单，里面学问大着呢，我是不会写，要不然我能写本书，书名就叫《中国式饭局》，肯定畅销，有机会我给你讲讲……”

　　两人说说笑笑上了楼，都没注意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里，苏长江正一脸兴奋地用手机拍着照，一边拍一边还狞笑道：“让我逮着了吧，才当上一号秘书就出来吃请，看你怎么去跟纪委解释！……”
　　段一凡跟着王东升一进包厢，已经在里面等着的范金刚等人立刻站了起来，热情地打招呼道：“段大秘，恭喜高升啊！早想跟您聚聚，一直找不到机会，还是东升面子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