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江湖》
第11节

作者: 时光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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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悄跟三姥爷说,“这是宋江召集一百单八将议事的地方。”
  三姥爷说“孙子,学着点。人家用心了,待客有礼啊。”
  包房里的正位给三姥爷留着,左边是颜总,右边是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在靠门的地方,我看到站着那天堂会上叫嚣的矮矬子。那两位老板看到三姥爷来了,马上起身迎到门口,矮矬子想过来帮忙推温州庄,大明子一把将他拦到一边。
  颜总开了口,“黑哥,这位是周总,这家餐饮企业也是他的产业之一,一会我给你介绍。”那人过来双手握住三姥爷,非得把三姥爷请到正坐上。三姥爷哪能坐啊,他俩开始一个劲地谦让,谦让也不行,三姥爷说,“坐也可以,我的椅子得往颜总这边挪一下,金交椅的位置我得空出来,等你们以后再摆椅子,我可不能没那大屁股坐。”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颜总凑到三姥爷耳边说周总是谁的小舅子什么的,包间太吵,后面他俩的声音我也没听清。大家各自坐下,温州庄坐在二宾的位置。周总也没再说什么,他挥了下手,矮脚虎提拎着个旅行包往三姥爷那里送,大明子一看立刻抢前一步拦住了,三姥爷摆摆手。周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黑哥,我怕一会喝酒耽误事,兄弟我有点小事还望黑哥给个面子,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三姥爷早就看出来那包里是啥,心里一琢磨,凡是拿钱的事都不是好事。
  “那可不行,朋友归朋友,我说好了。钱归钱,礼是礼,一码是一码,不挨着。”
  “实不相瞒,那项目我还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老弟,我们是粗人,今个到贵宝地来打食,肯定是事出有因,不方便讲。钱不收,事可谈。”
  三姥爷说完,让我把山参拿出来。三姥爷说到,“今个没带别的,这几棵参给你家老爷子炖点老母鸡汤,补气。”
  周总年纪不大,可是见过世面,一看这几棵参,立马就明白了。
  “黑哥,你用心了啊。珍贵,简直太珍贵了,我那几包子钱可换不来。我俗了。”
  “周总老弟,我说过,钱归钱,礼归礼。事上呢,我也是出面的。大老板的意思是事我办,钱上商量着来呗,和气生财嘛,别伤和气。”
  “懂懂,今晚不谈生意,只交朋友。”
  颜总一直在旁边打着圆场,反正那天下午的酒席,真的只喝酒一句没再谈生意。我不知道三姥爷和颜总说的啥,那天下午大高粱酒一直喝到晚上,温州庄竟然和矮矬子搂起了大脖,颜总一个劲地拉着大明子的手摸来摸去。我偷眼看了看三姥爷,他一直都没有喝醉,我知道高粱酒正对他的口,倒是周总一反常态,也不管自己是谁的小舅子,一个劲地给三姥爷倒酒。
  二零零一年开春,草木发芽,万象更新。
  三姥爷把买卖交给了温州庄,让他和大明子在山东这边混生活吧,摸爬滚打,凭天吃饭。反正大明子也会开抓钩机,饿不死。温州庄无非就是和本地的周总合作好,融好资、配好钱,其他门道自己悟,各分各的蛋糕。温州庄干事喜欢独食,三姥爷特殊交代,买卖没有一家独大,一枝独秀,合作共赢才是真的赢。
  我说,“三姥爷,有时候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三姥爷却说,“强龙和地头蛇一块干不就得了,非得你压我,我压你的,没啥意思。”
  不过这些天,三姥爷说,“太没意思了,想回东北种点地。”
  我说那感请好。
  关外辽河边上那不是有一百亩地吗,那年三姥爷帮杜大脑袋非当上村书记,杜大脑袋非得划出一百亩田,让三姥爷投点钱。这光景不是真正好吗,我一跟三姥爷说,他才想起这码子事。
  山东济宁这地方产一种羊,叫小尾寒羊,羊肉相当地嫩。三姥爷买了五百只小尾寒羊,雇了几台货车,往关外辽河边上运。那有一片河滩地,长满了青草。庄稼也不敢往上面种,不知道哪一年会是涝的年头,辽河水涨到第二道堤坝,所有的庄稼都会是颗粒无收。种河滩地无异于在赌博,三姥爷就把这五百只羊往河滩地一放,旱涝保收。白的羊,青的草,还有蓝的天,甭提多美了。
  三姥爷在临时的家搭在了辽河边上的大野地里,或者说就是临时的一个窝棚。窝棚搭起的很高,更像一个树屋,得需要登个梯子才能上去。三姥爷戏称烽火台,因为站在树屋上可以看到河边遍野得小尾寒羊。呼呼啦啦一大堆,像团棉花,看到了羊就感觉仿佛看到了他的一生。偶尔家里那两只最聪明的牧羊犬,会撵着这大群小尾寒羊兜着圈跑,三姥爷都会开心的掫上两口烧酒,笑着说,“人生也不过如此,我又何尝不是那条狗啊,到处撵着羊,最后到手的只不过就是一串羊肉串而已。”

  我说,“三姥爷,你老挺得瑟啊。我可害怕大蚊子,一咬一肚子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三姥爷说,“孙子,受得苦中苦,才能人上人啊。我这是领你在修炼。”
  我也只能默默无语。有个故事,说一个人跑的太快了,坐在地上休息。别人问他,“你在那干哈呢?还不快跑,别人都赶上你了。”那人说,“着啥急,灵魂都跑丢了,我等一会儿灵魂。”是啊,生活不只是砍砍杀杀、刀光剑影,也需要静下来思考。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看小尾寒羊和青草。不是很好吗?
  杜大脑袋的村子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叫百货商店村。在整个这片方圆百里非常着名,逢年过节,城里和乡下的老少爷们还有小娘们,赶车、搭车、走便道的都想方设法地赶到这里,淘弄点年货。有想买貂皮大衣,有想买摩托车的,还有想买录音机的,只有你想得到的,没有办不到的。甚至事先先来订货都可以,而且价格那是相当地便宜。我很奇怪,这地方也没有个轻工业,怎么这么火爆。

  我找村里的老人偷偷问,“老人家,这个村咋就这么火,啥东西都能买的到?”老人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我,问道“外地的吧?”我说,“啊呗,大爷,我想定个媳妇,你老看怎么样?”老人家吐了口唾沫,“呸,给你个女人,你敢要啊。不到晚上都得给你收拾了,要家没家,要人没人啊。”我更加疑惑,老人家接着说到,“千万别买,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村子以前叫小偷村,所有的东西为啥那么便宜,不就是偷的吗?尤其那个村东头的老黑胡子家,稳稳地万元户,有名有号,叫赛时迁。”

  我听得嗑就当是个评书,没当回事,找媳妇还得几年。有一天晚上,我和三姥爷躲在高脚窝棚的蚊帐里,外面的蚊子嗡嗡叫,恨不得撕碎白色的蚊帐。我问三姥爷,“啥时候是个头啊,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孙子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不愿意跟我来吗?”一句话噎得我嗝喽嗝喽的,有钱难买我愿意。“那也不愿意挨这个小偷村啊,到处都是小偷。”我说道。
  “我们大家都是小偷啊,赚钱就是在偷别人的啊,只不过人家在用手,我们是在用大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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