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于感性的角度，我不后悔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至少，让我愧疚的心，能够缓和许多。

　　跟在兰娜的身后，走进赌场，里面一片狼藉。
　　破碎的桌椅，玻璃，包括灯泡，都砸掉了。
　　此时，正在有几个工人，在维修着。
　　走在二楼的走廊，里面还有一道哼哼唧唧的痛呼声，透过门缝看，几个民工模样的人，一脸鲜血的躺在地上，想来刘天春就是雇佣的他们。
　　拿钱办事的人，不只有混混，还有穷苦的工人。
　　在横河县，我相信没有几个混混敢砸刘野的场子，但是民工不同，他们不知者不畏，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走到最里面的包厢，里面站着一些人，其中还包括陆凯，和四喜棋牌室的负责人。
　　剩下的人我都不认识，不过没有一个是普通的混混。
　　“野哥。”我打了声招呼。
　　刘野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见我进来，朝我招了招手。
　　心怀忐忑，我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李彦秋，是你给刘天春送的钱对吧。”
　　面对刘野的质问，我并不否认：“是。”
　　“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后果是什么吧。”
　　我依旧没有否认：“知道。”
　　忽然，他抬腿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毫无准备下，我被踹了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那你小子就是故意给老子找茬是不是！啊！”刘野呵问着，朝我走了过来，还有动手的架势。
　　作为我的好兄弟，陆凯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他上前一步，想要劝说刘野。
　　但还不等陆凯开口，刘野手指陆凯的鼻尖：“你想说情？你是准备在老子的手底下拉帮结派不成？退回去！”

　　但我看陆凯还有继续劝阻的意思，我不想连累他，而且就算他帮忙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连忙出言，打断了他们。
　　“我只是看他老婆太可怜，娜姐见过他老婆的，他老婆人真的很好，她还劝我戒赌呢!”
　　“李彦秋，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在做的什么行业？在这个行业，不守规矩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刘野冲着我吼道。
　　我心中一凉，下场！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我没有想到那两万块钱，会引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小黄毛那一晚的下场，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看来他是准备对我开刀了。
　　刘野从赌桌上抄起了烟灰缸，摆在我面前：“，小秋，还记得这个东西吧。”
　　“记得。”我自然忘不了，小黄毛的手就是被这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砸的血肉模糊，连掌骨都断了，至今手上还有狰狞的伤疤。
　　据秦昊说，有两根手指，连全部弯曲都做不到。

　　我知道下场很严重，但我没有办法，也没去求饶，反正刘野想办我，就算我求饶也没有用。
　　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给赌场带来了损失和影响，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也是我也应该的。
　　“野哥，小秋也是第一次做事，给他一次机会吧。”陆凯挡住刘野面前，帮我劝阻道。
　　与此同时，兰娜姐也走上前去，一同劝说：“野哥，小秋还年轻，饶他一次吧，下次肯定长记性了。”
　　“老大，刘天春的老婆确实像小秋说的那样，人真不错，以前去他家饭店吃饭，还总给我送敬菜，如今混到这个下场，就连我都不忍心，更何况小秋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了。”包括四喜棋牌室的负责人，出乎我意料的也帮忙说话了。

　　当提起刘记酱骨原来的女主人，在场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确实，那是个好女人，可惜跟了刘天春这个笔养的，真是白瞎了。”
　　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目光停留在那个烟灰缸上，期盼着这么多人替我求情，能够起到用处。
　　刘野的目光环视所有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好，很好。”
　　“既然他们都替你说情了，手可以保住，但是四喜的所有损失，由你来赔偿！”刘野指着我的鼻子呵斥道：“还有，明天开始，你从‘猎犬’开始做，包括放高子，所有步骤你都给我参与一遍！明白吗？”
　　“明白，谢谢野哥。”我道了声谢后，在陆凯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谓‘猎犬’，就是赌场中负责寻找猪的人，也是赌场常用杀猪手段的第一步。
　　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合适的猎物，通过吃喝玩乐增进彼此感情，让猪放松警惕后，也就是所谓的‘洗净’后，送到我们这些老千的猪圈中，从养到杀！
　　而我们这些老千，从养猪，到杀猪，这是第二步。
　　放高子的，就是真正将猪推向深渊的人，让猪的整个人生彻底毁灭，榨干猪的全部价值，这是第三步。
　　这三步，每一步都是对人性的考验，尤其是第一步和第三步。
　　第两步，考验的是感情，人性，和猪每天称兄道弟，让猪拿你当兄弟，然后出卖，坑害，将一个和谐的家庭，彻底破坏，这些到底需要大的勇气，是要多么残忍的畜生，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不愧疚呢。

　　刘野这是准备彻底磨灭我的同情心！让我变成一个惨无人道的畜生啊！
　　可是我不能拒绝，我必须执行。
　　甚至连辞职，退出都不行，但进入这片江湖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刘野更不会给我退路！
　　“除了李彦秋之外，所有人都先出去吧！”在刘野的命令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唯独陆凯和兰娜还迟迟没有动。我知道他们是担心我，陆凯是我多年的兄弟，兄弟情义我明白。
　　但是兰娜可以为了我反抗刘野的命令，让我颇为意外和感动，看来在她心中，我不仅仅是搭档，也是朋友。

　　见他们二人没走，刘野无奈的瞪了他们一眼：“放心吧，我不能再动手了。”
　　等陆凯和兰娜走后，刘野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吧。”
　　我忐忑的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知道他把我单独留下来是什么目的，准备做什么，好在他说过不会动手！
　　“疼吗？”刘野递给了我一根烟，问道。
　　“有点。”肚子上还有隐隐的阵痛。
　　接过香烟，先替刘野点燃后，我自己也点了一根。
　　那股厚重的香料烟草味涌进整个口腔，这是中华独有的味道。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为难的样子，跟我说道：“小秋啊，野哥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十四岁混入社会，见过太多好人，见到那些热情似火，掏心掏肺的乡村老人，他们为了孩子，为了家跪地乞求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呀，我也是人，不是畜生。
　　我至今难忘，那一刻，我的心情比你还要难受，可是我们就是混江湖的呀，这是我们的生存之路，也是必经之路，对别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明白吗？”
　　“嗯，明白。”我明白刘野的意思，路是自己选的，就要走下去，无论拦路石是什么，都要搬开！

　　刘野能给我讲这些，让我心情好了许多，至少证明他没有拿我当外人。
　　“如今我们混的是江湖，就要做江湖事，即便我是老大，很多事情我都是迫不得已，要做给手下人看的，我也要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