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钦一步步走进了唐笑笑，刘子钦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什么味道？是吴玉平老师身上的那种自然的幽香吗？不，不是，是……是房间洒了什么香水吗？不……哦，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是老坟岭高粱花的味道……没错儿就是这个味儿，不太浓，有点焦……哦，笑笑，刘子钦问，你是农村来的吧？讨厌！唐笑笑杏眼一翻，你才是农村来的，人家八辈儿都是西京的城里人。哦，对我是，我是农村来的，那个啥，就是那个写《吕氏春秋》的吕不韦的家乡……哥，唐笑笑甜甜地叫，今天我们不查户口，我们只要开心，来，唐笑笑拉近了刘子钦，对了，这味道就是在唐笑笑的头上，她头上怎么会有高粱花儿的味道……笑笑，刘子钦问，你头上是什么味儿？人家刚拉的直板，可能是护发素的味道吧，怎么？你不喜欢呀？喜，喜欢，刘子钦喜欢那高梁花儿的味道，刘子钦喜欢老坟岭上那高粱地里高粱花的味道。是啊，忘不了的高粱花，忘不了的高粱花的味道，忘不了的身上有高粱花味道的人……

　　刘子钦的初中是在石河湾念的，村子里就他和四狗子两个人，其他的都只是念完小学就在家帮大人在地里拔草，在山上放牛放羊了。也是，山里的娃子，用二爷刘玉贵的话说就是能认识钱和男女厕所就行了。石河湾离刘子钦的村子有十五六里路，附近山村的孩子都在这里念初中，离得近的就在学校吃一顿午饭，晚上步行回家。有的孩子好动不好静，甚至在上午放学下午上课这段时间也跑回家去吃饭。不是吃不惯学校的大锅饭，也不是家里吃得好，是他们想在路上跑跑跳跳放放风儿，毕竟学习是枯燥的，我们念的不是书，是寂寞。刘子钦那时常常这样想……石河湾和刘子钦的村子之间要上一个大土坡，要翻越一个很大的山岭。不知哪朝哪代哪个人家在这个山岭的弯儿里安了个坟，说来也怪，那户人家的儿子真的中了翰林，长满苔藓的石碑经过多少年的风雨飘摇至今仍然屹立不倒。于是，后来但凡是附近一代的人家谁要是看阴宅，这个山岭必是首选。这个风水先生说，这里是龙盘虎踞玄武得势，那个阴阳专家说此地依山傍水朱雀乘风，云云。后来，这个山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坟墓，自然而然，这个山岭也就有了＂老坟岭＂这个名字。山里有句俗话，种地种洼子，娶媳妇娶疤子。意思是说，山洼洼里的地块儿好，长的丑的媳妇好。说来也有道理，一来山洼里的土要比山岭上的土厚，二来刮风的时候洼里庄稼又不容易倒伏。媳妇嘛，当然是丑的好，一来丑媳妇因为丑往往会听话，二来丑媳妇相对安全，不大容易被人拐跑。多么朴实的话，多么朴实的山里人呀……老坟岭岭上自然土薄，种别的庄稼长不好，所以都种高粱，高粱很抗旱，也不用怎么管理，到了秋天，满山岭子的高粱花，满山岭子的高粱花的味道。

　　从石河湾过了老坟岭，有个小村子叫小井村，故名思义，这个村有一口小水井，一方水土一方人呀，听三爷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年大旱，附近几十里都没了水吃，就小井村这口小井没有干，不知救了多少命呀……刘子钦上初二那一年，周末放学回家的时候，多了个伴儿，就是小井村的叶莉莉。叶莉莉的姥姥家是小井村的，叶莉莉的爸爸是平原县里的，叶莉莉从小在小井村长大，因为，她爸爸想再要个男孩儿，于是，叶莉莉从生下来就跟着姥姥。到了上学的年龄才回县城念的书。直到后来叶莉莉和刘子钦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以后，刘子钦才知道，叶莉莉的父母离异了，妈妈在城里有工作，顾不了她，所以她又回了姥姥家。四狗子不愿意和他俩一起走，总是嫌叶莉莉走得慢。四狗子有时候还使坏，要是身边有几个别村的同学，他就会扯着嗓子喊，山路弯呀弯又弯呀，是我的朋友站这边呀！因为四狗子个子大大家都怕他，所以呼啦一下都站在他这边了，只剩下刘子钦和叶莉莉，于是四狗子就又大声嚷，哥儿是哥儿呀妹儿是妹儿呀，子钦和莉莉是一对儿呀！一伙人跟着起哄，子钦莉莉是一对儿呀……


日期：2010-03-11　12:30:11

　　17子钦哥，等等我，哦，莉莉，我们走吧，看，天不早了，别搭了黑呀。子钦哥，我走累了，叶莉莉说，我们坐下歇歇吧。好吧，刘子钦坐在路边一个石头上。来，过来子钦哥，坐这里，叶莉莉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纸，垫在一个大青石上。莉莉，我们走吧，刘子钦小声嘟哝着，四狗子他们也许早就到家了……子钦哥，叶莉莉歪着头看着刘子钦，刘子钦被她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莉莉，咋老看我……呵呵，我就是想看着你，就这样看着你。咋了嘛？刘子钦的脸有些红。子钦哥，你喜欢我吗？啊？莉莉……我……你……刘子钦有些语无伦次，你……子钦哥，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从上次他们那样欺负我，你那样以后……我就喜欢上你了……叶莉莉的脸红红地，头也低了下去。你是说那次＂红墨水＂的事情吗？嗯，叶莉莉点点头。

　　哦，刘子钦伸出胳膊，看了看胳膊上的一个小疤痕，这个疤痕是为了叶莉莉而留下的，那时叶莉莉刚到石河湾中学念书不久，几个石河湾本村的坏小子合起来欺负叶莉莉，今天这个把死老鼠让进了叶莉莉的书包，明天那个偷偷从后面把她的长辫子拴在了椅子上。叶莉莉每次都是悄悄地抹眼泪，这几个小子得寸进尺，这次竟然偷偷地把红墨水抹到了叶莉莉的椅子上，叶莉莉穿着月牙白的裤子，红红的一片，下课后，他们几个哄堂大笑，块看那！叶莉莉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有个女生跟她说，你以后要记得垫好纸呀。什么？叶莉莉很费劲地看到裤子上的一片红色，哇的大哭起来，是谁，我跟你们拼了！再温柔的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的，叶莉莉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根木棍操在手里，说，谁？有个坏小子阴阳怪气地说，自己身上不干净的东西还赖别人……不是，不是！我看就是，几个小子也一起起哄。刘子钦这时候手机多了一把小刀，手一翻，小刀扎在左胳膊上，各位同学请看，刘子钦的胳膊上血直往外冒，你们见过血的颜色吗？仔细瞧好了，一样吗？子钦，一旁的四狗子跳了过来，他妈的，不要欺人太甚，以后要是谁敢再难为子钦，对，还有莉莉，我就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一个女同学赶紧掏出手帕为刘子钦包住了伤口……

　　子钦哥，你说，你喜欢我吗？莉莉……我……走吧，我们到那边去说话，叶莉莉和刘子钦来到了老坟岭一块高粱地的地头。高粱开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粱花的清香味，四周围很静，只有微风与高粱叶子在轻柔的呢喃，还有蟋蟀在草叶子上无聊的弹琴……子钦哥，我喜欢你，你记住，我喜欢你，叶莉莉拉住了刘子钦的手，这个时候高粱地里忽然蹿出一只兔子，叶莉莉吓了一跳，一下子钻进刘子钦的怀里，没事，是只兔子，刘子钦说，别怕，有我呢。叶莉莉忽然一把抱住了刘子钦，子钦哥，抱我，刘子钦的心脏跳得厉害，笨拙地抱住了叶莉莉。子钦哥，叶莉莉把嘴唇贴住了刘子钦的嘴唇，刘子钦大脑一片真空…………两个人的牙齿碰在了一起，很快分开了。莉莉，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刘子钦脸红红地像是喝了酒，傻瓜，是高粱花的味道。哦，高粱花的味道……刘子钦在后来一直想，那天，她和叶莉莉在高粱地里的初吻是不是天意？应该是，因为白色野兔子很少见，大部分都是黄褐色的，怎么那一天就突然蹿出只白色的兔子呢？不是的，这是叶莉莉有意安排的，叶莉莉故意走得很慢，故意让四狗子他们都走了，故意拖延到擦黑的傍晚，她是想给我表达，她是想给我一个吻，她是想……想留一个纪念也许，因为她明天就走了，就回平原县城去了……关于自己初吻的质量，刘子钦很是懊悔，感觉就是像嘴唇碰了一下冰棍儿，技术太低了，上去就牙齿碰了牙齿，连莉莉的舌头都没碰到……还有，我那天中午还吃了大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