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踯躅蜜中毒和一般毒药不同,若是真死了不易验出来,要是死不了,也能引起不易察觉的假死状态,地保和仵作来验尸便容易蒙混过去,到时候直接把假死的亲爹徐贵活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所以老大买了踯躅蜜怀揣在身,伺机下毒。
碰巧这天,徐贵出去遛弯儿受了风寒,本来只是身上不好受,不是什么大病,但老大却觉得正是时机。老大两口子负责徐贵饮食,他偷偷在徐贵花茶里下了踯躅蜜。他下的不多徐贵也没察觉,果然如他预料,徐贵不久就“断了气”,其实是出现了假死状态,接下来就是料理后事。
老大偷偷把徐贵双脚用绳索捆在一起,等小殓之后,又偷偷拿出徐贵嘴里的压口钱,却放上两个麻核桃。所以刚才韩大胆儿灌栀子汁的时候,才从徐贵嘴里掏出两个核桃。
老大想,他爹要是醒不过来,直接出殡下葬就一了百了。万一徐贵药劲儿过了,缓醒过来,到时候,他嘴里有麻核桃说不了话,双脚绑在一起,不能行走只能窜跳,只要抢先喊出“诈尸了”,到时候名正言顺,一扁担拍倒亲爹,甭管死活直接下葬,所有事情就都拉倒了。
好巧不巧,徐贵也是命大,没被踯躅蜜毒死,停灵第二晚,踯躅蜜的药劲儿过了,他自然缓醒过来。一切和老大所料不差,徐贵口不能言,双脚被缚,只能发出呜呜声,在屋里窜蹦。老大装出惊恐之状,趁乱在院儿里大喊“诈尸了”。最后用扁担将徐贵拍倒。
本来这一扁担能当时就要了徐贵的命,可一来贼人胆虚,二来那毕竟是他亲爹,从小挨打习惯了,对徐贵自来就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让他出手去打徐贵,他还真不太敢下手。所以出手时力气不足,只是打晕了徐贵。
徐贵本就是活人,额头遭受击打必然呈现青紫淤伤,老大就趁人不备,用他媳妇的香粉和了水,擦在徐贵脸上掩盖伤痕,又用张老道的灵符遮住。还把徐贵和吉祥板绑在一起。
他担心徐贵在醒过来,于是用暗藏在身上的踯躅蜜,灌进徐贵嘴里,可他忘了徐贵嘴里有两颗麻核桃挡着,所以大部分都从嘴边流了出来,韩大胆儿验看尸首时候,才会在徐贵嘴边发现踯躅蜜。也正因为那两颗麻核桃,徐贵第二次没吃下多少踯躅蜜,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刚才即便灌下栀子汁,徐贵也早已归西不能还阳了!
老大听完韩大胆儿的推理,顿时没了词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老大媳妇也没料到,一个炕上睡了好几年,看上去蔫巴老实的爷们儿,竟然这么阴毒,连自己亲爹都下得去手。
别看老二平时和亲爹鸡吵鹅斗,可这时候听完韩大胆儿破解案情,冲上来摁住大哥就打,幸亏院儿里一帮杠夫劝架,才没闹出人命!
老大全无还手之力,被兄弟打得满脸是血,却突然青筋暴起,哭嚎着怒喝道:
“他是我亲爹,怎么就那么偏心!从小我挨的打最多,可我却最孝顺。老头子平时总骂老二,可心里最疼他,还要把一多半家产都分给老二!我他妈孝顺亲爹,任打任骂,最后什么也落不着!老二吃肉,我连块骨头都没有!为嘛!为嘛!”
老大声嘶力竭的呼嚎,这些年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发了出来。在场众人也不置可否,只能呆立当场。
老二大声道:
“你放屁!我还说咱爹最疼你呢!”
兄弟俩争吵不休,都说自己委屈,在场的邻居不愿意再听下去,渐渐都散了。杠夫们和杠房的师傅也都走了,只剩下大了和张老道,死活不愿意离开,还在院儿里忍着。那倒是,他俩要走了,这做法事和办白事的账找谁要去。
韩大胆儿他舅舅拉了拉他衣袖,意思是也赶紧走得了。韩大胆儿见徐贵已经没有大碍,这会儿也能说话了,有俩个儿媳妇照顾,他也放心了,可这件案子说到底还没出人命,归不归官,就得看徐贵怎么说了。
反正徐贵要是告儿子忤逆不孝,到时候报官,人证物证都有。要是他息事宁人,既然没出人命,这事情也由得他。既然事情已了,韩大胆儿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索性和舅舅一起回了舅舅家。
他舅舅知道韩大胆儿有本事,可这还真是头回亲眼得见,不免又是一顿夸耀,日后在虎庄,都成了他的谈资。
徐贵家今天这事儿真叫“娶媳妇打幡——热闹都出了圈了!”这徐贵的长子虽然内向,但心里比他弟弟可阴鸷多了。他从小饱受毒打虐待,因为是长子,有时候,弟弟做错了事儿或者不听话,他爹都是连他一起打,所以心里老早就盼着他爹早死,只不过长期生活在压迫下,只要见了他爹就害怕,不敢反抗,反不如他弟弟胆子大敢和他爹争吵。
一来二去郁结不发,成了心病,再加上他一直觉得徐贵更疼老二,有一次徐贵喝多了,说秃噜嘴,说老大窝囊,不如老二像他。老大就总疑心日后家产都得落在兄弟手里,这才越想越歪,起了杀心。
老大心里其实很疼兄弟,要他弄死兄弟,他实在下不去手。徐贵虽然是生身之父,可从小非打即骂,他心里恨透了亲爹,于是就朝着亲爹下了狠手!
事情了拉,最后也没闹上官面儿,可等徐贵身体将养好了,他家里又闹出一场风波。别看徐贵也六十的人了,但身体倍儿棒,中了踯躅蜜的毒,又挨了一扁担,这放着一般老头儿,早就一命呜呼,驾鹤西归了。所以徐贵身子一好,就拎着棒子满庄子追打老大,谁也拦不住。
徐贵出手也够很,差点把老大打死。老大头破血流的跑到丨警丨察所报案,但所里丨警丨察都知道,这货曾经想谋害亲爹,所以就把他拒之门外,最后,还是虎庄里辈分最高的三奶奶出来劝架,这才保住老大一条小命,要不徐贵非把老大脑浆子打出来不可。
事后徐贵把大儿子和儿媳妇赶出了家门,但终归是亲生儿子,最后还是给了两口子两亩薄田。大儿媳妇家里家境不错,身边也有不少体己钱,所以两口子就卖了几亩地,远远的搬走了,再没回来过。
韩大胆儿一共得了五天假,休息了两天,去舅舅家又用了一天,还剩两天假。韩大胆儿这性格,放到现在就得叫“直男癌”。人家梅若鸿之前帮他这么多忙,他好不容易有假了,也不想着去看看梅若鸿,却把在殷枭腿上找到的那把“钥匙”翻了出来……
殷枭腿上找到的这钥匙,看着就像西洋的玩意儿。韩大胆儿想趁着放假,拿这东西想,去找小犹太和老白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一大早韩大胆儿换上一身便装就出了门。路过南市的时候,忽然闻见了面茶的香味,正好今天馋这口,就把自行车靠在墙根,做到面茶摊儿上。
面茶可不是龙嘴大铜壶沏的茶汤,有很多人把二者混为一谈,但两个一甜一咸,风味儿各有特色,绝不相同。
这种面茶和清代袁枚所书的《随园食单》中的面茶不同,不是在熬好的茶汁中兑入炒面。咱这说的天津卫面茶,是用上好的糜子面或小米面为主料,先将主料先用沸水冲调好,然后上锅用慢火熬煮,加盐、大料、姜粉调成糊状。面茶盛到半碗时先撒上芝麻盐,再淋上麻酱,盛满之后浮头上再淋上麻酱撒上芝麻。这样料面茶,吃到最后也是满口留香。喝面茶的时候不用勺,要转着碗边喝,这样面茶才不会被搅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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