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传》
第22节

作者: 马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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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还跟个宝似的握在手里的鹰嘴匕首,这会让他一把给扔在地上,再看他曾经握刀的只手,正顺着虎口滴滴答答地往外淌着血。
  赵友忠就跟个活尸一样躺在旁边,冯三爷明明握得是匕首的刀把,那这伤口是咋来的?这瞎老头能为一柄匕首,跟个胡子头甩脸子,可见这柄刀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了。既然是个这么重要的物件,他又怎么可能不在刀上做好万全的防盗措施呢?
  列为可别忘了,这个瞎老头,是个抬手就能安排出个烧死二九将军尸的家伙,机关阵眼这种东西对他而言,那简直是信手拈来。
  冯三爷盯着地上那柄沾血的匕首,抬手举起了手里的盒子炮:“你他娘的,老子先崩了这把青子,再崩了你跟那个小崽子!”
  赵友忠不慌不忙地哼哼道:“哎!我可劝你好好想想。我的这柄青子不但认生,它还记仇。握着它断手,踩着它断脚,拿枪崩它掉脑袋。”
  冯三爷的手果真顿了顿,转而又拿枪顶上了赵友忠的额头:“那我就先崩了你。”
  “这你倒是可以试试。”
  赵友忠说着话,抬手攥住了冯三爷的枪管,把身子坐定,手指头勾了勾,躺在地上的那柄匕首,滴溜溜就“跳”进了他的手里。
  要知道,刚才分明是有二三十个大汉,用捆马的方式给他俩五花大绑的。这老瞎子是在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又是怎么能让那柄刀自己跳进他的手里的,没人知道,更加没人看得明白。
  顶在赵友忠头上的那杆枪,就像是被注了水泥一样地僵在了半空。
  “冯三爷,咱们谈个买卖吧。”
  赵友忠淡淡地嘀咕道。
  “啥买卖?”
  “老头子帮你找金粒子,你呢,带我们爷俩去关东。”
  “你找得着?”
  “我要是找不着的话,这大清的天底下,就没有能够寻见狗头金的人了。”
  观音山里头,当然并没有观音。就像老婆饼里没老婆,夫妻肺片里头没肺片一样。在这观音山的周围,非但没有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反倒遍布着无数的土匪马帮和江洋水贼。神州华夏地大物博,在山名前头加上“观音”俩字的,也不指这座山一个。厦门就有个同名同姓的观音山,昆明有一个,广东东莞还有一个。起的名字大同小异,其实都是为了图个安稳太平额的好彩头。
  有说了,赵友忠和梁布泉他们爷俩,不是奔着关东去的吗?咋扯到福建、广东那边去了?
  咱今儿说的这个观音山,坐落在黑龙江中游的右岸,一个名叫嘉荫的僻静小县城里面。自打同治年间,大清朝在观音山的太平沟开了金矿,陆陆续续就有好几批破产的农户,流匪死囚,甚至反清失败的捻军残党扑奔到了这。
  一时之间,观音山的周边是大小金矿林立,不少从河南河北,山东热河逃难出来的流民,就也打算来观音山闯一闯,寻思着兴许就能一铁锹下去,挖出个金疙瘩,自此摇身变成个土财主。
  真要是有人俩眼一抹黑地到了观音山,看到的、听到的、见到的,可就跟想象里边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咱前面说了,东北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大清朝的龙兴之地,是皇帝老儿他们祖祖辈辈的根基所在。
  山上的金子再多,那也是人家朝廷的,寻常百姓甭说是想偷摸下矿见个金豆子了,兴许还没等过了人家的界限,就让那群清兵给打成了筛子。撇开那些个受朝廷管制的大矿不提,私采盗采的散兵游勇,也在几年的时间之内,逐步化整为零。
  怎么呢?
  为了从清兵朝廷的牙缝里头抠出金粒子,当地的矿工、土匪和大烟贩子们,逐渐分帮的分帮,分派的分派,各自拧成了一团,你朝廷里所配备的洋枪炮仗,他们是一样都不少,还都是个顶个的骁勇善战、发起狠来不要命硬茬子,就连当差的县老爷和朝廷的正规军也奈何不得。当地老百姓干脆就把这些人统称了个三匪,金匪、土匪和烟匪。
  您列位想想,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还能再从这三匪的手里头捞到好处吗?
  这是滚油里头捞米,老虎的嘴里头拔牙。识时务的还有可能落地生根,在这讨个苦力差事谋生;脊梁骨硬的,想在清兵和金匪的当间自己再刨出一条路,多半都被人扒房抄家,扔到山里喂了狼。
  冯三爷,恰好就是这其中的没被喂狼,又脊梁骨头特别硬的那一拨少数人。
  自古以来,江湖上都是拳头硬的说话。
  照理说赵友忠和梁布泉俩人现在落到了胡子手里,甭管有多大的本事,都得盘住了、卧好了听候发落。可赵友忠兴许就是算准了冯三爷的这根软肋,他非但不怕这伙人手里的枪杆子,甚至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冯三爷这个土匪头子见了红。
  听着赵友忠撇着大嘴,吆五喝六地跟那吹牛。冯三爷还没开口呢,暴脾气先不干了:“你娘了个炮仗的,开了老子的瓢不说,还敢伤了我们大当家的!老子现在就他妈崩了你。”

  被两杆洋枪顶着头,赵友忠非但没怕,甚至还冷笑了两声:“行啊,崩了老头子,跟那个小崽子,接着回山上,做你们的老瘪犊子。”
  “娘了个炮仗的,老子不给你见见红,你真他娘的当老子吃素的是不是?”
  暴脾气把后槽牙咬得咯嘣直响,拉开枪栓就要动手,这回反倒叫冯三爷给拦住了。
  冯三爷拿手一胡噜自己的大光头,把牛眼珠子一瞪,狠叨叨地来了句:“老四,先把枪放下。”
  “干啥?”
  暴脾气显然没有收手的意思,瞅了眼冯三爷,有盯着赵友忠,“放了?咱绺子上的人,就这么让人给熊了?说出去,弟兄们的面子还往哪搁?”

  “面子?面子值他娘的几个钱!”
  冯三爷冷笑着把那杆盒子炮又插回了后腰上,慢慢悠悠地走回原来的位子,正对着赵友忠坐好,“老子且先信你一回,刨了我兄弟的脑袋,伤了老子的手这笔账,先给你记着……”
  没让人做地拿枪崩了,梁布泉就已经在心里感恩戴德烧了高香了。冯三爷的后半句话,却又一下子让他的心凉到了底。
  “当年在热河,我冯三也叫得上号人物,没成想刚到观音山就折了我们不少弟兄。金矿没他娘的找着,还把我们老二给折里头了。江湖事,江湖了,我们这趟是准备回观音山收拾好家伙,和九里庄子的金帮拼命去。”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赵友忠又道,“出来一趟,本来寻思着咋也得找见一块金疙瘩,也算平了老子的念想。结果金疙瘩没找着,反倒碰上了你们两个王八犊子。还有半天的马程就能到我们绺子,三爷我也不难为你,给你半天的时间,能找得着金子,咱爷俩的帐就一笔勾销,我还拜你做转角梁,当我的参谋;可你要是找不着……”
  他说着话,从椅子底下掏出来一包烟叶子,一边卷烟一边念叨,“我听说书的讲,古时候出征打仗不都是时兴祭旗吗?说是拿血祭旗,能让哥们弟兄打仗的时候旗开得胜。找不着金子,老子也不砍你,也不崩你,就把你们爷俩挂在咱们绺子的大旗上点天灯,兴许到时候和九里庄的那群憋犊子拼命地时候,还能把他们的窝给掏干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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