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传》
第20节

作者: 马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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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友忠抬着眼皮子一瞧,也不含糊,从兜里翻出来两个快板,绕着几个刚刚才放好行囊,准备收拾收拾吃点东西睡觉的脚客行人,就开始呱唧上了。
  竹板一响,张口就来了段莲花落:
  “说竹板一碰响叮当,我是一根竹杖离家乡。没人念没人想,三天就喝了一口汤。大哥我看你好心肠,来块馍馍给口粮。奔了关东添福气,家和健康事业旺。小娃娃,你莫悲伤,你可有个好爹娘,爹爹一副将军相,嬢嬢生了个俏脸庞……”
  这些流人难民可没先前那波好骗了。
  怎么呢?

  您想想,多少人是从河北山东一路腿着来的关东,且不说兜里的粮还够不够下顿,即便是有这份好心,也被一路上的要饭的、算命的给消磨光了。
  赵友忠这边竹板打得山响,扯着脖子唱得那叫一个卖力气,可是围在一起的难民大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洒脱劲,你站我左边唱,我就往右边挪,你要是过来唱,我就拧过身。看也不看,听也不听,你唱你的,我吃我的。
  更有个脾气爆的正准备睡觉,让他这几呱嗒板给搅和精神了,张嘴就骂,赵友忠还甚至因此挨了一脚。
  梁布泉先不干了,他们要饭是要饭,这也是凭本事讨口食,赵老瞎子都这么大岁数了,眼睛还不好使,他咋说打人就打人呢?当即就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朝那人砸了过去,嘴上也开始骂骂咧咧:“我日你个亲娘姥姥,你他娘踢谁呢?”
  那暴脾气也没寻思老瞎头身边还带着个二愣子,脑袋应声叫他给砸出了血,心里头也是来火了:“小杂种,你他娘的敢打我!”
  “你是坟头里的鬼啊,还是茅坑里的粪啊?咋的,我打你还能崩自己一身不是?”
  平日里,梁布泉和赵友忠该怎么打,那是他们爷俩的事。赵友忠今天这么叫人给欺负了,梁布泉自然得出这个头,“瞅你那脑袋长的吧,土豆子的脑袋非要剪圆咯,让你当和尚都他娘没人要你,知道为啥吗?嫌你脑袋上头有坑,拿勺子剜都剜不干净。”
  几个看热闹的,让梁布泉给逗得哈哈大笑,没见过这么能埋汰人的。
  那个暴脾气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脑门上的血撒着欢地往外滋,捂着脑袋想要站起来,没想到眼睛一黑,又咣当一下摔了回去:“我日你个姥姥,你们这些个臭要饭的。”

  “老子就是个要饭的,你不要饭你来关东干啥?出家啊?”
  梁布泉叉着腰,拿鼻孔看人,“老家要是有吃食,谁能撇家舍业往这跑?你咋的,家里良田上千亩,白面饽饽吃不完的吃,来关东主要是因为亲爹不要你了,因为你打爹骂娘,刚踢完你爹,又在这找娘呢?”
  暴脾气的眼珠子更红了,躺在地上气得直翻白眼:“你们爷俩合伙欺负人是不是!”
  “欺负人?哪个狗东西踢了我爹,在这叫唤呢?”
  跟着赵友忠混了这么久,梁布泉也是个拉得下脸,耍得了泼的人。眼见围上来的看客越来越多,他竟然动员起这些个看热闹的,也加入了对付那人的阵营里头,“我爹八十来岁,眼睛还不好使,就为了给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讨口饭吃,让那王八羔子给踹了一脚。我娘去的早,我爹从小就是一个人给我拉扯大,现在他眼睛瞎了,我寻思带着他上关东,没准能找个好营生呢!结果,这没良心的狗崽子,转身就给我爹踢倒了!别说我们没欺负人,我们就是欺负了,那这家伙也他娘不是人!”

  赵瞎子也是上道,躺在地上两眼一翻白,嘴里的沫子说来就来。
  在旁的看客一见这这样,无不咋舌扼腕,对着那个暴脾气指指点点,外加咬牙切齿。
  “你们俩……你们俩这是讹人!”
  眼看着自己百口莫辩,暴脾气眼珠子一转,也躺在地上开始抽抽,“我不行了,我脑袋迷糊,我恶心,我想吐,我……”

  “你死不死啊你!”
  梁布泉朝着那人狠啐了一口,旋即又眼圈转眼泪地打量着旁人抽搭道,“我打小体弱,基本上是个废人。这一辈子全仗着我爹,才能活到这么大。现在我爹不行了,我也快饿死了。在座的都是心有苍天,明镜高悬的英雄好汉,我不图你们一口吃的,也不图你们一分银子。只求各位,在我们爷俩死了以后,替我们伸冤!”
  梁布泉的言外之意,实际上还是想问那些个看客讨两口吃食。
  寻思着,多少会有几个看他们可怜的,给扔下几块干粮。可是万万没想到,眼瞅着有人已经把手塞进粮口袋里头了,不知道打哪又来了一伙人,听声音好像是兵。呜呜渣渣大呼小叫的打老远就奔了过来,刚围上来的人群,立刻被这几个人冲的一哄而散。
  梁布泉趴在地上没敢抬头,用眼睛偷摸瞟见那群人的手里头有刀,腰上还带着枪,心里头瞬间就凉了半截。
  只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压根没把他们爷俩放在眼里:“寻见了吗?”
  “没有!”
  “都说关东这头有金粒子,毛鬼子和朝廷不是都在这头下过金沟吗?咋能一块宝贝疙瘩都没找着?”
  一听见朝廷两个字,梁布泉的心里头这才敞亮了一点,寻思着这伙人和只要和那个暴脾气不认识,那咋都好说。大不了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朝廷里的官爷都遭不住他这样的赖皮缠,当即趴在地上扯脖子开始嚎:“青天大老爷哎,你可得给我们爷俩做主哎!我们爷俩苦啊,老娘走得早,我爹是一把屎一把尿……”
  “尿你娘娘个爪子!”

  暴脾气把眼珠子一瞪,“这他娘的是老子的大哥和五弟,你知不知道老子是干啥的!”
  梁布泉这下不哭了,赵友忠也不吐沫子了,俩人老老实实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二三十个提刀配枪的彪形大汉,扯着嘴丫子来了一句:“你们是胡子?”
  “娘个炮仗的!”
  暴脾气大喝一声,“把他们给老子绑了!”
  蒙眼、套头、勒紧嘴丫子再捆上麻绳,梁布泉跟赵友忠爷俩,稀里糊涂地让这几个家伙给扔上了车。

  绑在梁布泉嘴里的那根布条,感觉上足有三根手指头那么宽,他的舌头给别在了布条*子的底下,被压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那帮家伙在捆他的时候偏偏特别使劲,身上倒还好说,两边嘴丫子长得都是嫩肉,给勒得生疼。
  往关东去的是泥土路,路面不平,再加上头上蒙着个黑口袋,马车晃晃悠悠的,人也跟着晃晃悠悠的。梁布泉听不见赵友忠的动静,不知道那瞎老头让他们给折腾到哪了,也不知道现在这马车开到了什么去处。
  他在心里查着时间,从俩人被扔上马车开始,少说也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这车一直都没停过。
  毕竟俩人被绑票的地方是在关外,再加上这伙人先前说过,他们是想去关东找金粒子,梁布泉就自然而然地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守卡的士兵身上。
  虽然现在天下大乱,说话的宣统皇帝才三四岁,可东北一代到头来还是大清的龙兴之地。马车甭管怎么绕,只要想去关东,就必须经过山海关,他在心里盘算着,只要车一停,他就扯开脖子大喊。那帮当兵的只要听见动静,他和赵友忠就有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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