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传》
第2节

作者: 马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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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也不傻,知道这半瞎老汉和年轻人是一伙的,自要做鸟兽散。可正待这时,那个半瞎老头赵友忠才会高声叫道:“老*毛病不假,可这犯得是冤亲债主的凶煞病!”
  来往流民都是奔着讨生活而北去山海关,自然听不得不吉利的言语,那头正要破口大骂,老头则又道:“远亲债主祸当头,目眩足酸健力休,常人总惊逆耳语,却似蒙眼上危楼。所谓凶煞诚乃时运所累,与诸位所想的鬼神之说并无瓜葛,列位要是觉得老道说得难听,那老道不说便罢。”
  您诸位想想,打关里一路风餐露宿直奔关外,吃不饱也穿不暖的,不头晕目眩两腿发软那才叫见了鬼呢。可这群人正是因为忍饥挨饿地走了太久,自然脑子昏昏沉沉,再依着赵友忠的话里话外还给留着缓,留下的那几个也全没寻思自己究竟是饿的腿软,还是让冤亲债主给磨得腿软,自当是满心担忧,总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有好事的就问了,“那这凶煞能不能解?”

  “解也好解。”
  赵友忠闭目含笑,“老道我一不求财,二不求你帮衬,一卦只要半块大饼。”
  有人问了,半块干巴大饼能吃饱吗?半块饼子是吃不饱,但是不妨碍问卦的人多啊!

  大部分流民为了解开心里头的疙瘩,多少会不情不愿地忍痛给他掰下来那么一块,少数任吃不要命的主,则自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赵友忠也不拦着,吩咐梁布泉把骗来的几块大饼收好,接着便对着剩下那些人口若悬河地指点开来。
  其中不乏摸骨测字,看生辰批八字之类的道道,这实际上也算在赵友忠的计划当中。
  这个年月兵灾四起,他摸着身体壮硕,年龄适时的壮小伙子,大抵会去劝他们参军上山,称他们天生有岁星护佑,战场之上定当可以大展拳脚,拜官封侯。这也好理解,战场杀敌是拼了命的活计,有本事的自当会活下来,没本事的恐怕也早就成了枉死之魂,更何况他赵老瞎子只是一走一过的行路人,不立堂口,也不摆卦摊,家国动荡,今遭算了命,改日也遇不到这那个苦命人,压根不怕有人会翻过头来找他报复。

  至于那些个骨骼瘦小,或者年龄较大的老弱妇孺,赵友忠也多半会以“辰星在南,或者镇星西北”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言语搪塞过去,总归大方向是去往关外东北没错,年岁大的敬告其找个本分的场院安身立命,年岁小的叫他们学些本事傍身未来自有出息,至于身体娇弱的女眷之流,赵友忠则均会随口念个差不多的生辰,指给她们需要盯防的小人,便草草了事。
  不出一个时辰,那个从老家带来的脏兮兮的布袋子便给装了个半满,几个倒霉的苦主全都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两个江湖骗子,就这么盘腿坐在原地分起了赃物。
  “爹,你说咱们这么坑人家东西,将来是不是得让老天爷给劈咯!”

  梁布泉多少还算有点良心,一面啃着大饼,一面又在心里同情起了那群流民。
  谁料赵友忠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嘴上叨咕着,做人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做都做了就别后悔自己干的是啥。更何况他赵友忠也不算是蒙人,在这个年月里,男的就算是不投身行伍,也早晚会让大军阀们给抓了壮丁,到时候也无非还是去战场上拼命,至于老人孩子,他指的道,都是告诉他们本本分分过日子的通天大道,一部分女流之辈心眼窄,给她们安排些个假小人,总比她们睁眼闭眼看谁都是小人要强。

  梁布泉生噎了半块大饼,梗着嗓子又问:“关键您老爷子也不会算命啊,这不是扯淡吗?”
  “不会?老子我不会算命?”
  赵友忠眼珠子一瞪,“丁太炎你认不认识?”
  “就是前阵子给老佛爷算命,算出个‘二龙宾天’叫人逮起来的大师?”
  “哼哼!”
  赵友忠冷哼一声,“他算个六的大师!”
  赵友忠说得就好像自己和那位大师很熟一样,不过说来也是一桩奇事,丁大先生前脚刚因为“二龙宾天”的卦辞而被抓起来,慈禧和光绪两条龙真的就在后脚双双宾天了。梁布泉懒得和他争辩,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面渣刚要起身赶路,却被赵友忠一把拽住了袖子。
  “咋了?”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赵友忠正从地上扣出块土来,贴着鼻子神神叨叨地闻个没完。

  “爹,你咋瞎个这样,那是泥巴,不是大饼!”
  “老子知道这是泥巴!”
  赵友忠说着,抬手往东边的林子指了指,“往那走,前面宅子里有宝贝!”
  梁布泉大嘴一列,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啊,您老别又跟这诳我……”
  “哪他妈那么多废话,拎着老子的竿,朝着那边走!”
  赵友忠说着踹了梁布泉一脚,“今天老子就给你开开眼,让你看看,什么叫他妈的‘嗅风摘金手’!”
  所谓的“嗅风摘金手”实际上是旧时候土夫子、地老鼠一脉捞偏门的看家本事。

  说得好听点,还能给封个前朝的官衔“摸金校尉”。说得难听点,无非是些个凿穴、顺物件的盗墓贼。旧社会对于文物珍宝看得没有如今这么宝贵,大部分山沟沟里的百姓人家,多多少少都会些个挖坟掘墓的道道。白天下地种田,夜里上山寻宝,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所谓“嗅风”,就是通过自己的一颗血肉鼻子,分辨泥土或者空气当中那些若有若无的金气、宝气,以此来寻找墓口的大致去向。前面也说了,这种本事只能寻出个大致方位,投机的成分占了一大半,说白了就是“蒙”。
  更何况这种所谓“嗅风”的本事,要在已经确定好墓穴的准确位置以后再分辨坑道入口的方位,能被用到的概率可说是微乎其微。但像是赵友忠这种隔着八百里开外就能闻着宝气的说法,除非真是生了一副狗鼻子,否则落到那群地老鼠里头,不被人笑话死也得让人给骂死。
  梁布泉从小没爹没娘,这是个认钱不要命的主。没办法,也是给饿怕了、穷怕了,哪怕只有一线赚钱的希望,他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甘愿试上一试。
  可虽说是愿意试试,那也不妨碍他在嘴里絮叨。话里头的大概意思,也无外呼是埋怨那半瞎老汉赵友忠连自己干儿子都骗,这趟进了深山老林里头,如若真的扑了个空,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没了骗人大饼的门路,到时候该咋办之类的言语。
  旱道上的流民零零散散,俩人闷头钻进老林子里也没多少人会特别在意。
  许是进了老林子,再无旁人了,赵友忠更能甩开了腮帮子撒着欢的吹牛。他说这“嗅风”的本事绝对没有那群地老鼠口里的“寻岭分金”那么简单。
  “嗅风这一门,打三岁看起,就要开始训练鼻子。而且单单训练鼻子不算完,中间还要辅以学习堪舆星象之术加以巩固。那帮地老鼠,说破大天也无外呼是一群由寻常老百姓组织起来的散兵游勇,用鼻子寻墓探穴这种活计,牵条狗来闻一闻都算是齐活,哪里用得着嗅风?那完全是大炮打家雀,大材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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