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没那么多钱了，他前两天刚拿去五千块，我从包里摸出我仅有的六千块钱给他，还差四千。
　　他咂咂嘴，用手指沾着吐沫数了数，“我明天来找你拿。”说完把钱一揣，大步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原本是约了人的，这会去见，已经晚了好一会儿，让小姐妹一顿狂怼。我找她本来也是为着帮我介绍人介绍工作的事，果然，她一听说我又不想上夜班，又不出台，也觉得没戏。
　　而如果不去夜总会娱乐城这样的地方，其他地方即使上白班，必须早九晚五，我又没时间回去准备晚饭，金禹坤肯定会不高兴。
　　对于重新找工作这件事，我已经近乎绝望。
　　我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抽时间回去看看。
　　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去看过她了。最近这样那样的事情多，又被艾堇澜这么一纠缠，我一下子都有点分身乏术了。
　　既然工作没有了，时间倒是有了，去看看她也罢。
　　我回到那片破旧的握手楼去看她，还是原来的那间破出租屋里，我妈盘腿坐在床上，她在认认真真地涂指甲油。
　　那是我留下的一瓶大红色指甲油，涂在她苍老如鸡爪子一样的手指上，但她的姿态一如当年一般优雅。
　　我走进去，叫一声，“妈。”

　　她把指甲油放下，她才刚刚涂完七个手指头，还剩下三个。我拿过她的手，“我来帮你。”
　　“不要啦不要啦！”她把手抽回来，“我一个老太婆，还涂这个做什么？我就是打发一点时间……你坐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忽然拉住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小妮，你老实跟妈说，那个人渣是不是找着你了，他是不是来敲诈你了？”
　　我一个激灵坐正了身子。她怎么知道的，难不成……
　　“妈，我……”我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吞吞吐吐了半出什么来，她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渣既然已经找过来了，小妮，你听妈一句劝，虽然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是这一切，早晚都得没。你这一辈子，招上这么一个人啊，就得被他毁一辈子。所以妈给你说，咱们走吧，重新换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歹还能有点希望。你还年轻，要是错过了这几年，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说了……”
　　我摇摇头，“妈，可是……”
　　她抚摸着我的胳膊，“小妮啊，妈是过来人。趁着你那个男朋友现在还喜欢你，他不会太难为你的。像你身上惹着这么多麻烦，他不会救你的。你不走，也留不住他，何必呢！”
　　我妈叫我回家的目的，原来是劝我离开。
　　可我这一辈子，我就要这么永远躲着那个人渣吗？
　　我舍不得走。
　　我骗她，“渣哥没有找我麻烦，说了他不会再来找我的，我给了他钱。”
　　我妈依然忧心忡忡，“人的本质不会变，你妈眼睛不好了，可是心不瞎……”
　　“妈，我心里有数。”

　　我还是不肯走的，我舍不得。如果说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一次奋不顾身，我想应该就是这一次了，即使明知道金禹坤总有一天会戳穿我的面具，即使明白我骗不了他一辈子，可我就是舍不得这一时半会的好，我宁愿飞蛾扑火。
　　我回去的时候，时间还很早，金禹坤居然早早地坐在家里了。我一进门看见他，吓了一大跳，“禹坤？”
　　他回过头来，“清欢，怎么回事，我今天提前下班了，本来想着去华苑接你的，但是他们说你已经辞职好几天了？”
　　我微微垂眸，“嗯。”

　　“辞职了也好，在家里待着吧。”他淡淡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忽然又看向我，“不对，你不高兴。为什么辞职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哪有，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啊，我就是不想干了，晚上服侍你就够累的了。”我故意撅起嘴，做出娇憨的样子来。其实金禹坤这个人精明起来真是很精明，也许他只是不愿意去查我，倘若他真的产生了怀疑，开始查我的话，估计我分分钟就要露馅。
　　他皱起了眉头，“撒谎。”
　　我在他面前撒的谎多了去了，他不计较便罢，真计较起来我根本瞒不过他的。他这个人有时候是很孩子气的，时不时的发起神经来就喜欢较真。
　　这个时候我有点心力交瘁，刚才这么一会儿没打起精神来编谎就被他给发现了。我连忙想别的办法来岔开话题，给他沏了一杯他喜欢的白毫茶，端上来。
　　他虽然接了茶水，但还是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听别人说，你在找工作。”
　　我被他给吓得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去。
　　连这都知道了，他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了，难不成他已经开始查我了？
　　我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笑着靠到他身上，“本来是不想做了，谁知道在家里待了几天又闷得慌，所以想着要不就换个环境试试看……”
　　他却不接我的话茬，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其实你要真换个不熟悉的地方上班，我也不放心。华苑的郑老板，跟我爸是朋友，我给他打个招呼去。你想上班的话，还是回华苑去吧。”

　　我一惊，“郑老板是叔叔的朋友？”
　　金禹坤笑笑，“反正我爸朋友多，整个北陵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他不认识的还真不多。”
　　这话我不怀疑。金裕海在北陵也算是一号人物，他认识郑老板我倒是不意外。
　　但我真是喜忧参半。
　　我是该说我居然找着靠山了呢，还是该担心哪天被金裕海发现我身份？当初金裕海把我从罗县带出来的时候，我还叫邵伊妮，所以他应该不知道蒋清欢是何许人也。但他老婆孟淇云都已经见过“我”了，所以我想金裕海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华苑找了个叫蒋清欢的女朋友了吧。要是哪天他“顺路”
　　来看我一下，我可就悲剧了。

　　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金禹坤就已经直接拍板了，“明天你就回华苑上班，我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找你麻烦。”
　　完全没给我拒绝的余地。我只好满面娇羞地蹭到他胸口去，“禹坤，你为我这么费心干什么，回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得了你了……”
　　“真想报答？”金禹坤笑起来，在我屁股上捏了一把，“晚上报答。”
　　我第二天真的再到华苑去上班了。虽然怀着各种担忧，心情忐忑，但是有靠山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我一向都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以我现在的处境，本来也没有什么未来和安全感可言。
　　因为我上白班，所以做的依然是之前的培训师工作。我刚走到华苑的大门口，就看见旋转门一动，然后赵光手里捧着一束花出现了。
　　我一看到他就有点脑仁疼，虽然现在可能有郑老板打过招呼了，但是小鬼难缠，我一点也不想再跟他有点瓜葛。他身上穿着崭新的西装，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结果这赵光一出来，就直接冲我走过来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花塞给我，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大声说道：“热烈欢迎蒋小姐重回华苑！”说着还大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