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短促的惊呼声，我的胳膊又是一紧，赶紧回头，女子躲在我身后，对着床指着，“那里，那里……”
　　我猛抬头，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喜床，一双人脚从上面垂下。
　　我也惊了一下，联想到两边的丧事布置的厢房，心里猜测，应该是这里原本拜过堂的新娘子，上吊死了！
　　我往那边走去，身后的女子却死死拽着我，对我拼命摇头，眼里的恐惧一点点儿地扩大，最后居然瞪大了双眼，张开嘴，看着前面一动不动了。
　　我赶紧回头，就看到之前还吊的高高的那双脚，往下垂了一些，能看到膝盖了。
　　我呼出一口气，手里拿着黄纸符，慢慢地往前走。

　　就在我迈出两步，距离拔步床还有不到五步距离的时候，那双脚，或者说那双腿，又往下降了，能看到大腿了。
　　我也能看清这个人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袍，金丝线绣出的花边儿。
　　我回头又看眼身后的女子，她已经吓得紧闭双眼，紧紧抓着我，浑身颤抖得跟上了发条似的。
　　我没有出声，又回头看去。
　　过去的拔步床，都有雕花的木框架，上床的地方，是个圆月形。

　　所以，女子露出脚的时候，被上面挡了一部分，让人看不到上面的情形。
　　我又往前迈了两步，露出的双腿猛然一缩，不见了。
　　我定住，瞬间提起所有感官，左边忽然传来一阵寒意。
　　我猛然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女子，头上盖着红盖头，站在香案和桌子之间，一动不动。
　　见我不动，也不说话，身后的女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新娘子。
　　“啊！”她捂住嘴，眼睛又瞪大了。

　　似乎因为有了我的存在，给她不少胆量，尽管惊恐不已，却没有昏过去。
　　新娘子一动不动，跟我们就这么对着站着。
　　我忽然往右迈出一步，新娘子的身体也跟着转了一点儿。
　　我又往左边迈了一步，她又跟着转回来一点儿。

　　身后的女子拼命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快走。
　　我没管，紧紧盯着新娘子。
　　我忽然又往后退了一步，新娘子果然往前移动了一点儿。
　　“快走啊……”身后女子压抑着声音跟我说。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可是这一次，新娘子没动。

　　靠！
　　我忍不住要骂娘！
　　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张桌子。
　　我伸手拿出包里的红绳，低声跟女子说道：“听我口令，我让你跑，你就往外跑知道吗？”
　　“那你呢？”
　　“我掩护你，你跑出去了，我马上就出来！”
　　“好！”

　　我听到女子深呼吸的声音，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
　　“跑！”
　　女子拔腿就往外跑，新娘子立刻动了，朝女子扑去，我立刻上前一步，红绳一拉，把新娘子丨弹丨开，撞在了香案上。
　　可她又扑了上来，双手惨白，漆黑的指甲又长又尖。

　　我立刻打出指诀，把黄纸符举了起来，趁着她前冲，贴在了她的红盖头上。
　　新娘子不动了，双手就在我的双肩之上。
　　我感觉冷汗都出来了，屏住呼吸，矮下身子，从她的双臂下走出来，然后倒退着出了门。
　　喜房的门，被我关上了，才来得及松口气。
　　转回头，就看到那个女子站在院子中间不停地颤抖着。
　　她环抱双臂抱着自己，眼睛里不停地留着眼泪，都不敢擦一下。
　　我快步走过去，她猛地又扑到了我的怀里，使劲儿抱着我，“我们走吧……呜呜……”
　　压抑的哭声，让我一筹莫展。
　　这种情况，我也是头回见，可现在还是不能走，小胖子还没找到。

　　我终于想起了小胖子，安慰了女子一下后，把她轻轻推开，拿出一张寻路符，点燃了。
　　香灰落地，直直地指向左侧的厢房。
　　居然就在这里！
　　我惊喜不已，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小胖子最好不过。
　　左边厢房，我还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正房是喜堂，右侧厢房是灵堂。
　　左边会是什么？
　　我下意识就往那边走去，却又被女子拉住了，她对着我死命摇头，“求求你，不要去了，我怕……”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尽量温和地对她说：“我说过了，别怕，刚刚只是这里工作人员，明白吗？”
　　“可，我感觉不像，刚才她忽然就出现在那里了……”女子近乎哀求地跟我说着，“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没有办法，如果这样下去，这个女子实在是拖我后腿。
　　可我又不能扔下她不管，可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来！”我把她拉到院子中间，用红绳在她脚底下围了个圈儿，“你就站在里面不要动，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动，等我找到其他人，回来就带你出去，听明白没有？”
　　女子点头又摇头的，死抓着我不放，“你别走啊……”
　　我没管她，自顾自地走向左厢房。
　　身后的女子想要追过来，可一想到之前可怕的情景，又把脚缩回到了红绳里面去了。
　　她害怕得脸色惨白，忽然蹲下身子，手捂着耳朵，闭上了眼睛。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样最好！

　　深吸一口气，左厢房的门又被我用脚勾开，“吱扭”的声音，和另外两处房门如出一辙。
　　声音在空寂的黑暗里，让人听了无故汗毛孔直竖。
　　里面没有灯，也没有蜡烛，从门口的白灯笼透出的昏暗光线里，我看到里面全是祭奠用的东西。
　　纸扎人儿、纸马、纸牛、纸房子，堆满了房间。
　　正对着门是一顶纸轿子，前后各有一个轿夫。
　　满满登登的，纸人儿就有一二十个。
　　我打量了一下，媒人、轿夫、吹鼓手、丫鬟、家丁，一应俱全。
　　他们全都身穿花红柳绿的彩衣，大红嘴唇、红脸蛋儿。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似乎还有唢呐声传来。
　　有人高呼吉祥话，进门跨火盆，拜堂、入洞房……
　　这些纸扎人儿好像都活了，咧着嘴笑着，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手打指诀，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声音消失了，纸扎人儿依旧站在那里。
　　猛然间，周围泛起白雾，我回头去看，已经看不到院子中间的女子了。
　　再回头，房间里的纸扎人儿居然像活人似的，眼珠子开始乱转，似乎在打量我。
　　我今天穿的是黑衬衫，牛仔裤，站在他们中间特别显眼。
　　我没管这些纸扎人儿的打量，迈步走了进去。
　　轿子上挂着用白色纸钱儿妆点出来的花边儿，无风自动，轿帘也像是水波纹一样荡漾了几下。
　　我隐约瞧见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没看清楚，轿帘就不动了。

　　我在纸扎人儿里慢慢地走着，想要走到里面看看，会不会有人躲在里面。
　　忽然，我脚一顿，看向我左边儿那个家丁打扮的纸人儿。
　　他的脸煞白，嘴唇鲜红，眼珠子乱转，好像还带着焦急之色。
　　这个纸扎人儿不对劲。
　　我退回一步，和他面对面，他的眼珠子立刻看向我，还使劲儿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