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今夜没骚动》
第3节

作者: 秋思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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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尿流在街上很快汇成激流。激流又挟裹着果皮、菜叶、柴草沫子,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绕过城里所有大街小巷,再流过南大街,流出南城门,最后汇入渭河。汹涌的尿流经南大街时曾一度呼啸着卷起波涛!波涛在离东陵古渡不远的南街口,把几家店铺门前刚摆出的桌椅和一个女人正要晾晒的一木盆衣裳也卷进渭水漂走了……
  时过数日,那股浓烈的马臊、牛臭、羊膻味以及各种野草的怪异气息,仍弥漫在东陵城区久久不散;而一位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只因闻了那不散的气息,竟莫名其妙的怀孕?!闺秀的家父老爷怕辱没门庭,就给闺秀赐死。闺秀投水后喝一口渭水打个激灵,人立时又清醒、又后悔了,就在水里挣扎大喊:
  救——命——!救——命——!
  我不想死——!我要活——!要活——!
  喊声被一个走江湖的戏班子里几个男戏子听见,下河救了闺秀一命。

  那闺秀后来就成戏班子里惟一的坤角(女性演员),自然唱花旦了,且很快唱红关中平原。故事里讲,很多光棍汉为一睹名旦风采,竟不辞辛劳追撵那戏班子上百里路。而八百里关中一个个巨富官吏曾不惜万贯金银想纳名旦为妾,但均遭断然拒绝!
  故事里说,那名旦肚里的“西域神胎”降生后竟是双胞胎!二子成人,一位成戍边大将,一位在朝廷做了文臣。
  这传说后来还演义到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那年月东陵剧团的白蝴蝶先一阵把秦腔《白蛇传》演得红透东陵城乡;剧团后来又分出歌舞团,白蝴蝶又主演舞剧《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军户寨人那时就传说,白蝴蝶就是元朝那名旦的后裔,寨人们连白蝴蝶排到第十几代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人们说,白蝴蝶不管演白娘子还是演喜儿、演吴琼花,咋看都带着700年前元朝名旦的仙气!至于白蝴蝶的父系先祖与军户寨人一样,这话当然不用说谁都明白。人们爱说的,是军户寨人跟白蝴蝶不一样的地方:

  咱是元朝老先人在各庄堡抢妻后正儿八经传下的骨血;白蝴蝶是咱老先人一股尿骚味变出来的。
  8岁的陈明礼像无数古往今来的科学探索者一样,无论再深奥的奥秘,只要立志破解就矢志不移非攻破不可!
  明礼同学那时已掌握毛主席老人家一段教导:“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人就最讲认真。”
  共产主义接班人陈明礼同学就有这么股认真劲!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那“科研课题”后来就彻底破解了。
  帮助小陈同学破解“课题”的“导师”,是大队配种站一匹公马。那公马毫无禁忌、坦诚磊落、以身演示,它把一节关于生命繁衍之课,逼真、形象、生动的给陈同学“讲”得很透彻;那英俊无比的公马把棒槌一样粗长的东西从母马尾巴下插进去那一刻,少年“科学家”陈同学就在浑身颤栗间大彻大悟了……
  军户寨配种站在疯仙老棱东侧下。陈明礼、石浪、张吉顺、牛三旺四人只往老棱东坡顶一站,就把配马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了。那阵儿四张小脸都憋得涨红,心里都突然感到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又都一句也没说,待配马过程结束,四人就不约而同往疯仙庙后的柏树林里跑……
  柏树林是寨子的公共墓地,700年前元大将的遗骨,700年来寨子里死去的人,都在林子里有一堆坟冢,占几尺黄土。
  四人在绿荫深处那片小洼地间止步,开始喘息……

  小洼地被酸枣、枸杞、芦苇、臭蒿、各种灌木和灌木化的乔木四面合围;那里后来曾作为他们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再后来又成“国军指挥部”了。
  四个“野人”子孙在杂草间席地而坐后,自然是“老大”石浪先开口:
  男人跟女人也这样日呢!公马不这样日母马,母马就生不出马驹;男人不这样日女人,女人就生不出娃!
  牛三旺有些吃不准:人……人……?人跟牲口真一样?!
  陈明礼心里已模糊而清晰的全明白了,但就是一时难接受这太“流氓”、太“流氓”的事实:那……?!人……?!人都——成流氓咧?!
  石浪学大人的样子冷笑:你当呢?人本来就是流氓,人都是流氓!男人跟女人要不耍流氓咋能生娃?!
  张吉顺那天在大家争了半天后才开腔:可是错了!可是错了!可是你们都完全彻底错了!
  张吉顺那时说话就像城里来的工作组干部,就是太爱说“可是”和“完全彻底”几个字:

  可是人跟牲口有完全彻底一样的地方,可是也有完全彻底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完全彻底一样的地方是:男人跟女人也要这样,才能生娃;可是所有的贫下中农,可是所有的革命群众,都要这样,才能有革命下一代。可是这完全彻底不是流氓活动,这是要有革命接班人的问题。
  可是人跟牲口完全彻底不一样的地方是:一个男人,只能跟一个女人这样;可是一个男人要是跟人家女人也这样,那就是完全彻底的流氓!
  可是还有,一个男人要跟一个女人先结婚,还要领结婚证,才能这样!可是要没结婚就这样,那就是完全彻底的流氓分子咧!
  ……

  陈明礼和牛三旺对张吉顺的“干部讲话”太佩服、太佩服了!他们“完全彻底”认可了张吉顺的观点。
  然而,从不把张吉顺放眼里的石浪却勃然大怒:吉顺你“可是”个锤子!你他妈的!你就会猪鼻子插葱——装象!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不过石浪除了“你他妈的”外,又实在不擅长“干部讲话”;“石老大”直到最后才亮出绝招压张吉顺:
  你他妈的!我考考你,你说,女人的X到底是啥样子?你说!你娃要能把女人的X在地上画出来,咱就叫你老大!
  石浪咔嚓折一根树枝塞到张吉顺手里:你画!你画!你给我画!

  “绝招”把张吉顺“完全彻底”镇住了!“张干部”和拥戴他的两名“人民群众”一样无知,他也“完全彻底”不知道女人那个器官到底是啥样?
  跟牛三旺同龄、比张吉顺大两岁、比陈明礼大三岁的“石老大”,那时就得意无比地在地上开始画女人的X……
  “石先生”用树枝在地上画的女性生殖器官图显然难达“教学”要求;三个“学生”六只眼睛就瞪得大如铜铃。幸亏“先生”的“教学语言”在表述状物时颇形象,且常以生动的手势助“教学”。而全神贯注听讲的“学生”们又不断争先恐后提问,“师生”间扎实、充分、活跃、互动的“教学”气氛,是若干年后当教师的陈明礼不可奢望的。待“下课”时,“张干部”终于服输,终于甘拜下风;他也和两名“完全彻底”倒戈的“人民群众”一起恳请伟大的“石老大”:

  可是你再画一遍!
  可是再画一遍嘛!
  你完全彻底画清楚嘛!
  你完全彻底画清楚嘛!
  ……
  那时,成群五颜六色的鸟儿在白云下的树梢上扑棱,在茂密的柏树枝叶间鸣啭。

  疯仙庙里,疯仙老人又扯开那老驴般的嗓子开始唱疯歌了。
  而渭河不发水时,就总是那千年万年、永远不息的细颤地响……
  (待续)

日期:2009-12-23 18:48:08

  (第一章之二)
  700年前那个清晨,我们的先祖们在东陵城各家窑子店门前撒完尿,就上马出花柳巷了。
  那阵儿尿的激流波涛刚刚退去,空气中正弥漫着浓烈的马臊、牛臭、羊膻味以及各种野草的怪异气息;可古老的城区内条条街巷路面,却又像一场暴雨过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过那一天最蹊跷的事是,扑鼻刺激的尿骚味竟像神奇的生命之风,那气味让城区里眨眼发生了一连串怪事: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榆树突然绽放出蓬蓬嫩叶?!一棵桃树、一棵梨树、两棵杏树在七月天里竟开出花?!扑鼻刺激的尿骚味还让城里很多姑娘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然而神情却勃勃亢奋?!那后来成元朝名旦的大家闺秀就是在那一阵莫名其妙怀了身孕。而城里一些青年男子深吸几口那尿骚味后,一个个竟如服了迷魂药,他们从各深宅大院或简陋寒舍狂奔而出,八九成群的在街巷深处的古树下聚集;他们满腔愤慨、豪情万丈的商议起反胡灭元的宏伟大业,他们气吞山河的要复兴大宋国!而他们刻不容缓要做的是:

  先把那群闯进家园的西域“野人”,把那些在花柳巷嚎叫了一夜的畜生干掉!
  然而酝酿了一袋烟功夫的“伟大革命”结束时也仍是一袋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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