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就奇怪了。你们不是早就有了我的联系方式了吗？”张帆不解地问道。
　　“当然，我们有你的联系方式。但是推荐你的那些人他们不知道我们有。”
　　“你给我说这个事情，是不是说明我比较抢手，受到了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热烈追捧？”张帆笑着说。
　　“好吧。可能张总还没有理解我跟你说这件事的含义是什么。让我先给你讲一个在寻访员之间流传得比较广的段子。”
　　寻访员为了得到更多的候选人资料，往往会邀请自己的人脉推荐合适的候选人，于是寻访员给自己人才库里的人才打电话的时候，往往对话是这样的：

　　寻访员：“亲，最近有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人才X：“这个嘛？最近我的工作比较稳定，暂时不考虑……”
　　寻访员：“那有没有你比较讨厌的领导,你想让他走的？”
　　人才X：“这个嘛？嘿嘿……”
　　寻访员：“有没有影响你加薪、升职的同事？告诉我他的电话，我给你拔刀相助。”
　　人才X：“这个嘛？我想想……”
　　寻访员：“有没有人长得特别帅，技术又比你好，还抢你女神注意力的那些坏人？大胆说出来，我都低调地帮你调虎离山。”
　　人才X：“好兄弟！你真是我的知音啊！这个坏蛋的电话是138XXXXXXXX, 他姓X……”

　　张帆细细地品味着陈彼得给他说的段子，终于明白了陈彼得想对他说什么了。
　　“谢谢你，彼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陈彼得向他透露这个内幕的消息，其实是想让他知道：有人希望借用猎头的手把他挖走。张帆回想自己加入飞马公司之后，面对这个已经开了十多年的老公司出现的种种问题，自己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调整了不少人员和工作职能；再加上自己对工作结果的完美追求，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在工作当中必然得罪了不少人。张帆心里明白，要进行改革，内部的冲突是无法避免的。
　　虽然飞马公司是一个外资企业，但是实际上管理人员除了总经理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中国人的传统管理理念是要避免人与人的冲突，凸显“和为贵”的主张。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到组织内部的稳定与和谐，而不是单纯考虑经济效益的增长。当面临与下属冲突的时候，中国的管理者往往采取忍让、妥协的办法来回避冲突，这个哲学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下属员工面对与上级的冲突的时候，常见的做法往往是屈服于权威，这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平级之间的冲突常常以“躲”来回避冲突，可以用“惹不起，躲得起”的说法来进行解释。

　　张帆在外资企业工作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被西方的一些管理思想所熏陶。他比较认同西方传统管理理念当中“竞争”的概念，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西方的管理者善于利用冲突，甚至会挑起冲突来促进组织内部的合理竞争，达到各尽其职的目的，共同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经常看见外资企业的那些老外们下班以后一起泡酒吧、在餐桌上推杯换盏，好得像兄弟一样；而在上班的时候，却互相挑战、火药味十足。刚开始认识他们的中国人无法理解这些人怎么会变脸变得这么快，而西方人自己却很容易理解这种转换：私生活是私生活，工作是工作，公私分明互不影响。
　　恰恰是这一点我们中国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在我们心目中，如果我跟你私底下关系这么好，在工作上我们就应该相互照应；既然你在工作上挑战我、到处找我的茬，那么说明你要跟我站在对立的位置，不可能做朋友了。
　　张帆知道自己近来应该得罪不少人了，给猎头推荐自己还算是比较客气的做法，想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但是张帆有一个非常坚定的信念，他坚信一句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话，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对这个位置的工作职责负责，不管面临多大的压力都要坦然面对。
　　送走了陈彼得之后，张帆通过电话对小美说：“帮我把人力资源部经理李安娜叫到我办公室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谈。”
　　小美说：“好的，头。”
　　“张总，您找我？”娇滴滴的声音让张帆头皮又麻了一下。

　　张帆请李安娜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跟她说：“我跟你沟通两件事情。第一，经过多轮面试和慎重的考虑，我决定聘用候选人田东作为我们的组装车间主管，请人力资源部联系一下他，你跟进一下后续的录用工作；第二件事情是……”
　　张帆还没说完，内线电话响了。小美在电话里面说：“头，王安和冯建国说有急事要见你。”
　　“让他们进来吧。”
　　王安是质量部经理，直接向张帆报告。他在某大企业从事质量管理工作将近10年了，今年33岁，中等身材，国字脸，不苟言笑，让人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王安进来就说：“老板，刚才收到客户投诉。客户ZD的那个新项目，我们一共做了五台齿轮箱，在那边试机时全部漏油了。双方的采购经理有点情绪，让我们尽快给他们8D报告。所以我们来向你报告一下这个情况。”
　　李安娜看了一下张帆，说：“张总，要不要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张帆说：“不用，你在这里一起听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转过身跟他们俩说：“我们坐下来，一起用‘五个为什么分析法’分析一下这一起客户投诉。”

　　然后张帆问王安：“新项目的齿轮箱为什么漏油了？”
　　“售后服务人员刚才赶过去了，把所有的齿轮箱全部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些齿轮箱用了正常的密封圈；而这个项目是特殊设计的，要求用特殊的密封圈。两者相比，特殊的密封圈比正常的密封圈要厚得多，所以正常的密封圈挡不住，油就漏了。”
　　张帆继续问王安：“为什么密封圈用错了？”
　　冯建国插嘴道：“可能是仓库把料发错了，他们一天到晚干这种事情。”

　　王安说：“不对！我问过了做这个齿轮箱的作业员，他说他不知道要用特殊的密封圈。”
　　冯建国又插嘴：“他怎么不知道？这是一个老员工啊，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王安看了一眼冯建国：“我问过了，他说新项目培训的时候，作业指导书上并没有说要用特殊的密封圈。所以，他按正常的流程把常用的密封圈装上去了。”
　　冯建国开始骂人了：“他是猪头啊？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不会问我啊？”
　　张帆用眼睛瞪着一下冯建国，跟他说：“你先不要插嘴，等王经理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再说。”继续问王安：“为什么作业指导书上没有写这一条，要用特殊的密封圈？”
　　“我看了一下这份作业指导书的发行日期，有一年多没有更新。”
　　“为什么作业指导书一年多没有更新了？这个新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发的？”

　　“正好在一年多以前。当时新产品导入开会的时候，我们要求冯主管安排工艺工程师更新作业指导书，指出这个项目的特殊设计结构、并写明要用特殊的密封圈。结果冯主管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直接在新项目签名栏上面签字就放行了。这个项目之前一直没有做正式产品，直到上个月才做了五台。刚送到客户那边试机，就发现全部漏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