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得到答案,志成转而说:“你的名字一看就是文化人起的。”
“那当然,我爸语文老师嘛,书法精深,诗词出色!” 志成一听兴奋了一下,很想显示一下自己会作诗词,想想不合今天的主题,忍住了。
“为什么来信建?”
“以前那个物业公司,银行背景的,只做办公物业。别看不起物业公司---业主有钱,出得起价,每月物业管理费能预收,账上没有什么应收账款;同客户朝夕相处,粘性很高,开发一个客户以后,别人一般撬不掉;除了保安、保洁的基本业务,食堂、会务、设备维保直到商旅出行,全一锅端着做了,营收能做起来。工作了十多年,过着倒舒服,但是,心理上没有高大上的感觉,太平淡了,我在想,就这么一直干下去吗?从现在可以看到退休,有意思吗?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在亲戚朋友那里一说起,物业公司服侍人的,很没面子。亲戚朋友说得对,这个必须承认,在物业公司搞财务,员工多是一些保安、保洁、工人,久而久之,人也被同化了。”
“信建就高大上?信建就不服侍人?”
“信建公司业态多、平台大,职业发展的机会多一些。只说一点,原来的公司,做得再大,也过不了三五亿,信建一年一百五十亿的营收,是四十多倍。我想到大公司工作。”
“所谓职业发展,不就是钱?”
“你这样讲,只算百分之五十正确。一方面,我还没有到不谈钱的境界,毕竟要穿衣吃饭,养家糊口;另一方面,钱不是工作的全部,工作体不体面,能不能作主,干得开不开心,同样重要。就像王总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个受人尊重的位置,有不错的待遇,同时用有所学,很多事情可以自己作主,不必事事听命于人,我向往的状态。”
“要求挺高哎。”
“王总不必担心,我不会给你出薪酬难题。信建是国企,薪酬自有体系,不独为我而设,适用于成千上万人。人力资源部谈过了,定了岗位工资,对应有绩效工资,说是财务部考评发放。我跟着体系走就是了。”
”我不管薪酬,黄总只让我带着你工作。”
志成想,三十九岁虽然不算老,但是改换门庭,这勇气还是太大子一点,何况一个女人。自己在入职信建,一直干到现在,从来没有想过辞职,人和人真不一样。想着想着,忘了下马威的打算,后来竟迷不楞登地问:“你需要什么帮助?我能做什么?”
下班回家路上,志成开着车,想想今天这没有摆正位置的见面谈话,又不住摇摇头。 省外读书那几年,每年新学期去车站接新生,看到漂亮的女生,自己腼腆,说话之间脸就红,心思藏不住。这么多年了,仍旧没有改变。
灯如海,车如龙,春节假期结束了,城市又恢复了活力。人潮车潮汹涌,,志成驾着车,走走停停,如同一叶孤舟,车慢的时候是浪头打来,车快的时候是浪头退去,从开车的第一天起,常常有这个奇怪的感觉。每逢此时,急切地想马上到家。
穿过一条条街道,冲进小区,终于进了地下车库,像小船靠到岸边。停好车,时间已经七点半,天黑尽了。地面上湿润的夜气开始聚集,环绕在树顶、楼顶。志成做了几个深呼吸。
推开门,芳芳穿着瑜珈服,在阳台上摆弄着多肉。前几天,她弄回来两个花架,密密麻麻摆满瓶瓶罐罐。春天来了,施肥、浇水、上药、分盆,这几天一直耗在上面。多肉特别讲究足够的光照,针对不同的品种,长短不同,强弱有别,需对症下药,搬来搬去,忙得不可开交。那些多肉的叶片吸满了水分,胖乎乎的,高矮繁简,姹紫嫣红。
志成对此一窍不通,没有往阳台上凑。“回来了,吃饭吧?”芳芳立即说,但仍旧没有进到屋里,继续摆弄着。志成常说,老婆侍弄多肉,比照顾自己还用心。芳芳对此的解释是,她从小生长在农村,帮助父母插秧割禾、栽花种草,尽管进了城安了家,骨头里还是农民,因而有田园梦;羡慕别人的别墅里有一方花园或一块菜地,家里买不起,只能在阳台上养养多肉,聊以**。
“女儿呢?”
“上培训班啊,今天上古筝课。保姆陪着去的。”
“周一就上培训班?”志成低声说了一句。
芳芳二本大学毕业,拿了个二级造价师的证书,在设计公司工作,做造价员。信建上市前,设计公司属于信建公司,上市后已经剥离出去,注入了新组建的全国性的辅业副业公司。连续几年,设计公司发展不景气,工作不饱满,芳芳十分清闲,每日基本准时上下班,隔三岔五溜号。志成说,革命形势大好,员工会忙得昏天黑地,准时上下班只能理解为设计公司快倒闭了。芳芳两眼圆睁,“我倒想加班多挣点钱,可没有订单。你以为拿这点钱我心甘情愿?”志成后来想想挺好,家里的事,她因此可以安排得妥妥贴贴,两口子在锦城,如果都忙得很,不乱套才怪;连着几年考证,亏得清闲,自己得以专心备考,一举过关,于是不再管她。每年芳芳看到志成交个人所得税,就大骂税务局,为什么不按整个家庭的收入合并征税,意思志成和她的收入合起来算税,会明显低一些。
以是否有肌肤之亲为标准,芳芳是志成的初恋。志成引以为豪的,是芳芳的身高,竟有一米六八,同自己差不多高。穿上高跟鞋的时候,还比志成高了一头,以至于谈朋友逛街之时,认识芳芳的人会问:“芳,弟弟来了?” 这种问法,直至有了女儿以后,两人并驾齐驱,臂弯里抱着宝贝,才逐渐消失。志成看过一个资料,甲男身高比乙男身高每低一厘米的话,那面对同一个的女人,甲男年收入要多五万元,才会被女人选上。又有资料,夫妻的身高,男方平均要比女方高百分之八,按这一说法,自己身高至少要超芳芳十厘米的。两人成了夫妻,说明自己的薪酬和职业发展令芳芳满意。所以志成对弟弟之类的误会问话,不但不恼,反而视作莫大的肯定与奖赏。平时出门,志成无一例外地鼓励芳芳穿上高跟鞋。才结婚那两年,志成长得瘦,芳芳微胖,两人拉着手,芳芳形容志成象猴子爬电杆一样,在街上拖来拖去的。
因为个子高,芳芳小时候在乡村中学练过几天田径,水泥跑道上挥汗如雨,尘土满身,上二本大学的四年,选到动动队,每年在校内校外运动会上拿不错的名次,从未失手。谈恋爱,芳芳展示获奖照片,站站高高的领奖台上,英姿飒爽,引得志成嘴里一阵“啧啧”。结婚后,芳芳秀手臂,右膀子比左膀子明显粗壮,是为练投掷时的印记,因为投掷用右手,用进废退。芳芳挥着胳膊,警告志成永远不要惹她生气。志成显然记得住,从秀胳膊以后,吵架不敢大声。
志成看来,芳芳什么都好,唯一缺点就是对女儿要求期望太高。上幼儿园开始,她就给女儿报了各种培训班,语文数学,琴棋书画,斧钺钩叉。奈何女儿猴子掰苞谷,兴趣不定,成果廖廖,一无所获。唯一喜欢游泳,两个夏天游下来,晒黑得像一条小泥鳅。这倒遗传了芳芳小时候在农村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的基因。志成生气时讲,好不容易挣点钱,全送到培训机构去了,只那点游泳,学狗刨呛几口水也会了。但芳芳依旧乐此不疲。或许,希望女儿学会的东西,正是她童年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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