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
第37节

作者: 胡镇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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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兵走到合答身边,一把拿过书信,转过身来,递给孟宗政。
  孟宗政拆开信封,闪目一看,大意如下:
  去岁深秋以来,宋金在襄樊一带交兵二月有余。今值隆冬,我军十几万将士缺衣少食,处于饥寒交迫状态,甚是可怜。贵军围困甚急,有一举消灭我军之势。我军入侵宋国,大错特错!现朝中主和派人士张行信、许谷、杨云翼等,请我主痛改前非,恢复与宋国的友好关系。以后金国再也不兴兵南侵,恪守嘉定和议。请孟宗政将军体恤双方将士,答应我军的求降,妥善安置求降将士,则宋金和平局面可成。

  完颜讹可
  金国兴定二年正月

  孟宗政看毕, 道:“合答,我要是不答应呢?”
  合答挤出几滴鳄鱼泪,装出一副可怜相:“孟将军一向仁义素著,关爱黎民百姓。现在枣阳城外被围金兵,大多是被迫参加南征的,他们大多是中原百姓的孩子!我军已经服软,真心诚意请求投降,贵军难道忍心杀戮十几万无辜的士兵?!”
  孟宗政听了,一时答不上话来。
  毕竟,这是十几万人命。
  再过几天,向金营发起总攻,肯定能全歼这支金国精锐之师。
  但现在人家明确表示投降了,不打了,请求放他们一马。

  孟宗政觉得事关重大,对合答道:“你先随我的亲兵下去休息,我要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完颜将军。”
  合答跟着几个宋兵离开了府衙。
  走到府衙门口时,合答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向孟宗政连连跪头,语带哭声:“孟将军呀孟爷爷,我军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存与不存,全在你孟爷爷心里啊。合答我为了这么多百姓的孩子,不顾身家性命,来到这里求和。还望孟将军网开一面,接受我军的求降!”
  孟宗政听了,心头一觉一软,他真的狠不下心来,围杀这么多的年轻人。他现在觉得,完颜讹可这次求降,应该是下了决心的。如果是诈降,朝廷怪罪下来,自己或免职,或坐牢,这些倒是小事。金国主力如果突围成功,将来再入侵大宋的话,大宋军民将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能不能驾驭住眼前的这头饿狼,孟宗政没有把握。
  他需要冷静思考,究竟如何处理完颜讹可的这个求降要求。
  当晚,孟宗政召来赵林、赵董、赵镬、赵娟、孟珙、袁丰等人,在府衙里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此事。

  赵娟愤然道:“不能答应完颜讹可的求降要求,把入侵京湖的金兵全部消灭!为我大哥报仇!”
  袁丰说道:“此事干系甚大,涉及到双方很多问题。金国兴不义之师,南侵大宋,当然不对。但现在人家举军来降,扯起白旗了。如果我们不答应而全部消灭之,道义上我军就矮了一大截。将来我军与他国作战时,就很难收到降兵了,那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战争成本就会翻倍。”
  孟珙徐徐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认为应该接受完颜讹可的求降,我们可改编其中一部分中原子弟,为大宋军服务。其余的用来垦田,增加军粮。如此,京湖防线更加坚固了。”
  赵林、赵董、赵镬皆低着头,一声不吭。
  孟宗政知道赵林他们为赵观的事悲痛,难以接受完颜讹可的求降请求。

  府衙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甚至能听到旁边心跳的声音。
  孟宗政打破了沉默:“刚才大家所议,都有一定道理。接受完颜讹可的请降,我感情上难以接受。前不久,赵观在尚家川突围身亡,我痛彻心肺!但战争肯定有人伤亡,这是不能避免的。如果不答应完颜讹可的请降,咱们京湖军民的胸怀显得狭窄。须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赵娟猛地起身,扑到孟宗政怀里,哭道:“孟叔叔,你千万不要答应完颜讹可的求降啊,我要把入侵的金兵全部消灭!”
  孟宗政眼里闪着泪花,语声哽咽:“叔叔何尝不知你的心情啊,但这不是私事,这是国事。我们要从大宋国的最高利益上考虑这个问题,有国才有家,先国后家,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我想你是懂的。”

  “不,不,我不答应完颜讹可的求降!”
  赵娟一边哭,一边冲出了府衙!
  枣阳军事会议上,赵娟认为孟宗政有接受完颜讹可投降的念头,非常恼怒,拂袖离开府衙。
  赵林见状,急忙追了过去。

  赵娟跑得太快了,似一只野兔似的,一会儿的工夫,就跑到了城北的护城河边。
  赵林赶到赵娟身边,叹道:“小妹啊,你这样做,会影响大宋整个战局!”
  赵娟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从赵林脸上掠过,愤声道:“二哥,你怎么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赵林听了,痛苦地合上双眼,慢慢蹲了下去,二手抱头,低声道:“大哥对我,就像长辈似的关心。我们兄妹仨从小没了爹娘,大哥就是我俩的主心骨啊。战争无情啊,大哥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不幸阵亡了。我和你一样,恨透了金兵,更恨透了完颜赛不,但家仇抵不上国仇,个人要服从抗金大局。”
  赵娟责问道:“大哥是为了消耗金军主力而阵亡的,他尸骨未寒,你们却议论该不该接受完颜讹可投降。你们这样做,良心上过得去吗?对得起九泉下的大哥吗?”

  赵林站起身来,二手抚着城墙,一脸无奈:“论感情,我不可能接受完颜讹可的求降。但孟叔叔是京湖大将,是义父倚重的人。义父把固守枣阳的重任给了他,他肯定竭尽全力的。现在,江淮、川陕二个战场,大宋军处于守势,战事呈胶着状态。如果大宋军在京湖降服了完颜讹可这路大军,就可瓦解江淮、川陕二个战场金军的斗志,从而加速这次反侵略战争的进程。我认为,接受金国中路军的求降,是明智的。”

  赵娟听了,哼了一声,脆声道:“凭咱们的实力,只要扈再兴将军、陈祥将军、刘世兴将军等几路兵马完成合围,到时发起反攻,定能全歼完颜讹可大军!”
  赵林叹道:“小妹,你说的是事实。但你有没有想到,困兽还犹斗呢。虽然完颜讹可大军普遍断粮了,但他们还有战马可宰,充作军粮,再撑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在唐邓一线,我方的阻击部队快扛不住术虎高琪、完颜小驴率领的金军精锐部队反复冲杀了。我方防线一旦被突破,术虎高琪、完颜小驴肯定会率兵解救完颜讹可大军。到那时,就算取得这次京湖反击战的胜利,大宋京湖军会遭受极大的损失,将无力增援江淮、川陕二大战场的宋军啊!”

  赵林这番丝丝入扣的分析,赵娟觉得有理。是啊,应该顾全大局。如果和完颜讹可大军硬拚,胜利是肯定的,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赵娟抹了把泪,说道:“二哥,我听你的,这次顾全大局,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完颜讹可大军投降后,你必须找到完颜赛不,亲手交给我,我要亲自剐了他!”
  “小妹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找到杀害大哥的元凶完颜赛不,让你剐了他,到大哥坟头上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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