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负责买火车票的同事提前几天把票买完了,让我们去车站取票。拿到的票全都是硬座,票价32元左右,没有卧铺票,硬座票上也没有座位号。当时全国人民出差的情景大都是:拿到车票就可以上车,除软卧车厢外随便上,如果可以挤上硬卧车厢,就想办法抢占一个上铺,这样就可以躺着休息了。到广州要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再赶上晚点,就更没谱了。
我和高师傅拿到车票后,高师傅对我说:“咱们凭着火车票就可以到北京站的货运厅办理行李托运手续,就是凭着你手上的车票把你的行李交给铁路部门,他们收费比起发货便宜很多,而且你的行李随着你坐的那趟火车一起出发,咱们到广州时,你的行李也到了,出站后到广州行李厅,凭着出发时开的运输大票就可以取行李了。这也太好了,省的拿着行李跑来跑去。
第二天,我将行李放在二大爷的三轮车上,带着我最小的弟弟,蹬着车直奔北京站西侧的货运厅,出示车票、取到大票、填好表格、领取榧子,在上面写清姓名、地址、车次等,拴在行李上,交费后就蹬车回家了,等到了广州再取就可以了。
终于迎来了3月23日该出发了。晚上该走了,我爸说:我去北京站送送你吧!“我们也要去”几个弟弟异口同声的要求着。“行,蹬着你二大爷的三轮,咱们一起去。”我妈说道:“那我就不去了,我得看家!你到了那一切听师傅的,注意安全。”没有煽情的告别,没有多余的嘱托,也没带什么干粮,就这样出发去车站了。夜幕下的北京站广场,人头攒动,有出发的、出站的旅客、有送人的家属、接客的宾朋,大家挤来挤去,没有个下脚的地方。按照约定我和高师傅在东钟楼下汇合,还有另外两位代表公司去广州筹备广交会事宜的同事和我们一起出发。其中一位男同事叫徐桂,另一位女同事叫李文方。徐桂是出口科负责外事工作的,那年34岁,代表公司独当一面,为人谦逊,笑容可掬,人称“徐大姐”,他是我人生的第二位贵人。李文方是负责金首饰的商品员,比我大4、5岁,和李阅林是一拨的(北广的)。
关于李阅林多说几句:他是我的邻居、校友,1962年参加工作,在中国工艺品总公司北京分公司,是负责漆木家具的商品员,参加过交易会,在我出差前准备行李方面给了我许多实在的建议。
四人汇合后,分别和送行的家人们互相打着招呼,不一会大喇叭广播了:“15次开往广州的列车在东广场上车。”我跟我爸说:您就别过去了,那边肯定更挤,我还得上硬卧车厢抢上铺呢?“行,那我们就回去了,你多听师傅话,万事小心。”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抢后,我们四个人顺利的上了车,并抢到了两个上铺和两个靠窗的边座。时间已近十一点,列车开动,大家整理好行李后按部就班的坐下来。一个卧铺车厢中原本有六个铺位,现在的情况是上面2个人可以躺着,下面的座位一边可以坐4个人,最外侧的那个人也就半个屁股在座位上,靠窗边的边座还可以坐2个人。高师傅和李文方先爬上上铺躺着休息,我和徐桂坐在窗边的座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喝着茶,听着哐啷哐啷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坐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高师傅他们下来换我们去上铺,此时我们腰酸背痛肩膀麻,也没客气就爬了上去,四肢伸平后,那叫一个舒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喇叭里面说道:请列车员锁好厕所,关好窗户,列车将要经过黄河大桥了。我往窗外一看,天都亮了,要过黄河了,我可得好好看看祖国的母亲河。没过一会,车开得更慢了,随着哐啷声列车驶进了黄河大铁桥,只见两边的钢梁迅速向后闪过,桥下的黄泥汤缓慢向东流淌,黄河那么宽,我不禁感慨道。突然哐啷声不一样了,李文方说这次火车过大桥用了7分钟,原来她一直在看手表,过完大桥就快到郑州了,小喇叭里面又发出了声音:“郑州是京广线和陇海线的交汇站,也是一个大的换乘站,列车停靠站台40分钟。”车停了下来,憋了一宿的人们纷纷下车透透气,散散步,站台上很是热闹,有卖烧鸡的,每只烧鸡上拴着一个小纸牌,上面写清烧鸡的重量和价格,大家你扒拉一下,他翻过来瞅瞅,谁觉得价格合适,就一手交钱一手托着用马粪纸裹好的烧鸡走人;有卖猪肉大葱包子的,五分一个,不要粮票,在冒着热气的笼屉里,异常诱人;一个用线织成的网兜,里面装着六个鸡蛋,才三毛钱,还有大枣、花生等等,印象中都是三毛一份。出差一天的补助是2.4元,买点吃的也不算什么。我买了6个包子,一兜鸡蛋。你可知道那会的北京,我们全家一个月才能买一斤鸡蛋呀!高师傅买了几个包子和花生,徐桂每个月挣70块钱,他买了一只烧鸡,李文方说她带的点心还没吃完,就什么都没买。我们在站台上站了一会,感觉有些凉了就回到了车上。走到座位时抬眼看了一眼上铺,只见两个不认识的躺在那里鼾声大作,我们会心一笑:出门人都不容易,只要不耽误我们晚上睡觉就行了。不一会火车开动了,我们几个开始吃饭,徐桂撕下一个鸡大腿递给我,我非常不好意思忙说道:我这有吃的。老徐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呀,随后撕了一块鸡胸脯给了李文方,又把另外一个鸡大腿递给了高师傅,大家只能说声谢谢,并拿出自己的吃的一起吃着。
火车离开郑州往南行驶了一会儿,忽然从前面车厢飘来一阵阵饭菜的浓香,难道在火车上还能炒菜做饭?正想着呢,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身穿白色大褂,带着一顶白色工作帽,背着一个由几条毛巾系在一起形成宽大书包带兜着的竹筐斜挎在肩上。饭菜的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小伙子到了我们车厢前,把竹筐往地上一墩,喘了口粗气高声喊道:卖饭了,三毛钱一份。我赶忙起身一看,只见框里一摞一摞的铝饭盒一直摞到筐边。因为饭盒没有盖,所以能看到饭盒里面有米饭,米饭上盖着红油色的炒肉片、橘色的胡萝卜、翠绿的圆白菜。馋得我一个劲咽吐沫。“高师傅,我想买一盒。”“刚才那么多东西你都白吃了?”“这个盒饭太香了,才三毛钱!”“那你买吧,我们就算了,刚才已经吃饱了。”老徐和李文方也附和着。三毛钱,有肉又有菜还有那么多米饭,多值呀!说罢掏出三毛钱递给了卖饭的小伙子,他随手从框里拿出一盒饭,又从饭盒旁边的一个白布口袋中掏出一双筷子递给我并对我说:吃完后把饭盒和筷子放在桌子上,我一会回来收。我从不口羞,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狼吞虎咽的将这一盒饭倒入我无底洞的胃。太好吃了!猪肉片香啊!我们一家七口一天才能吃两毛钱的肉,还得留一点给我爸就酒,我们几乎吃不到什么肉!现在我居然一个人可以吃到这么多的肉,出差真好呀!
列车已进入豫南,隔窗望去,近处的麦苗好似千层浪,一眼望不到头,远处护路的杨树林树枝上的“毛毛虫”已经落地,兹出水嫩淡绿色的树叶随风摇曳,“黄杨绿”(一种翡翠颜色的名称),我不禁脱口而出。高师傅瞅着我会心一笑,很欣慰我有这样的反应。“那往远处看就该是麦苗绿了。”高师傅呼应着我说。我又说道:“麦苗绿属阳,而韭菜绿属阴”。高师傅赞许的表示同意,别人听我俩的聊天像是在打哑谜,而我俩却聊的很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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