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0-23　10:38:24

　　第四十一章 离去的兄弟
　　不用凶器再说什么，我的心里猛然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如同大手一般紧紧的攥住了我的心，那种感觉就好像瞬间失重一样难受。
　　外面的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我们冲进雨中，挤进了吉普车里，直奔第三人民医院。雨很大，路上漆黑一片，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车速。我听着雨刷发出的机械性的枯燥的摩擦声，好像车外的雨水在慢慢浸入我的心脏，让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沉沦。车内没有人说话，气氛很深沉。
　　到了第三人民医院，我们上到二楼，就看到了在走廊里站着的李哥和乃昆。当时晚上快十一点了，医院里面也静悄悄的，没有人，灯泡白惨惨的亮着，走廊上就他俩站在那。看到我们过来，李哥扔了烟头，声音低沉的说：“你们来晚了。刚断气。”

　　我一听这话，就像被雷劈一般的矗在那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从李哥嘴里说出来的话。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梦……我无法确切形容自己的心情，意识在那一刻有些呆滞。
　　“大虎……”我旁边的阿强猛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一头冲进了急症室里。凶器他们也跟着跑了进去。但我站在那里，没有进去。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不敢看，或者是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就愣愣的站在那里，衣服上的雨水慢慢渗透我的皮肤，我感觉全身冰冷。
　　大虎确实是死了，停止了呼吸。就在我们到来之前的两分钟。
　　我没有勇气走进去看他最后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恐惧，或许是我潜意识里还想保存一些有关他以前的记忆，不想让这最后的一幕冲淡已经保存下来的所有画面。所以，到现在，我记忆里的大虎还是那个说话瓮声瓮气，在大雨之夜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开车离去的大虎。他在我记忆里的最后一幕，被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个临走的雨夜。

　　大虎死的很惨。后颅骨开裂，右臂挠骨和掌骨完全性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肺部被击穿。他被送到医院之后，顽强的跟死神纠缠了半个多小时，但最后还是在我们来到的前夕被静静的带走。从此，不知道又在哪个地方开始流浪。
　　从急症室出来之后，阿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如裂帛的哭了起来。在安静和空旷的医院走廊里，这哭声听起来就像冬天刮过的北风。
　　在我们这些人里，阿强是最痛苦的一个。他跟大虎是老乡，都是从河北邯郸来的。他俩从小就一块儿玩，发小，然后又一块儿从武校毕业，一块儿下南方打过工，然后一块儿来到天津，在这里打拳……如今，兄弟骤然而去。阿强跪在那里，眼泪在身下肆意流淌，如同一条缓缓的河。
　　正在痛哭中的阿强忽然站了起来，抄起走廊上的长凳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咔嚓”一声脆响，长凳从中间折为了两半。这声音惊动了医院里的大夫，他们从科室里走出来瞧是怎么回事，看到这幅景象二话没说直接又掉头走进了屋里。
　　阿强拿自己的拳头使劲的朝墙上砸，“咚咚”直响。拳头上的皮肤蹭破了，在墙面上留下了斑驳的血迹。他又抄起地上的铝制垃圾筒一顿乱砸，把垃圾筒都砸变形了，门上的玻璃被砸的稀巴碎，玻璃碴子散了一地。楼下的两个值班护士上来瞅了一眼，立刻脸色发白惊慌的退了下去……后来凶器和乃昆他们把阿强摁在了墙上，让他好好冷静冷静，要不然真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

　　冲动是魔鬼。但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起码我不能，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的话，我就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日期：2010-10-23　10:40:41

　　“李哥！李哥！”阿强被他们几个人死死的摁着，身子贴在墙上，胳膊也反剪着。他把脸扭过去，贴着墙大喊：“李哥，告诉我，是谁把大虎打死的？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李哥看着阿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是牛头狗。”
　　“我草他妈！”阿强睁大了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我要剥了他的皮！”
　　牛头狗，是在京津地区周围风头挺盛的一个拳手。这家伙是从广东那边来的，并且还有海外背景，可能是在国外也混过黑拳，打起来特别的凶残亡命，死在他手上的拳手性命少说也有五六条了。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变态，特别的嗜血好斗，并且因为他在拳场上的打斗极其的残暴，甚至挖眼，咬鼻子这种平常拳手根本就不屑于使用的招式他全都能用出来，跟不要命的斗狗一样，所以大家都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牛头狗。”

　　之前主办方邀请李哥派拳手过来打一场，李哥身在外地，具体的情况也没细问，就直接让乃昆通知了大虎拳赛的时间。要是知道跟牛头狗打的话，李哥不一定会同意大虎出赛。
　　我之前说过，有些拳手并不是为了金钱和名声，而是为了嗜血，为了发泄，为了寻求摧毁对手的快感而活跃在黑拳的世界里，虽然这样的人只有那么一小撮而已。牛头狗就是其中之一。
　　从医院走出去后，大雨已经停了，不过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雨点，好像仍在抽泣的孩子。路上的水很深，没过了脚脖子。原来的天津就是那样，排水系统相当够呛，一有暴雨就淹。我趟着路上浑浊的雨水，脑子里面还有些恍惚。对于大虎的突然离去，我的意识一时间还无法彻底接受。
　　或许是我幼稚了。跟他们比起来，当时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没有过他们那复杂的经历，没有真正的为生活所迫而苦苦挣扎过，没有为赢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尊严而歇斯底里过。我一开始走上这条道路，初衷只是为了想买一台该死的电脑而已。我知道黑拳的世界跟外面的世界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残酷的，都是无情的，都是有着无数的人在相互角力。但我曾想过，这兄弟几个肯定会一直在一起的吧，一起训练，打拳，挣钱，到最后，他们的钱赚够了，就可以离开这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拐子要回家买一套别墅，小妖想自己开一个店面，凶器喜欢仿真枪模型，乃昆会回到泰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大虎说过他想买一辆好车……

　　我的眼泪再也无法遏制，大颗大颗的奔涌而出，如同断线的佛珠一般掉入浑浊的雨水。我张着嘴巴想哭出声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是幼稚了。幼稚的让我无法原谅。
　　现在回首，往事如同云烟。但我时常会想，如果我知道这一切，如果我知道踏足那里以后，将会在我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的话，我会不会还像一开始的那样选择？
　　我想过很久。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