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饿了。”
　　“爸爸带你去吃东西。”程野狭长的眸子闪着光，抱着女孩站了起来。
　　推开门，简陋的客厅出现在面前。
　　桌子上堆积着昨晚没吃完的垃圾食品，毛绒玩具丢了一地，门口的拖鞋七零八落的摆放着。

　　看起来男主人不爱收拾房间啊。
　　等等，刚刚那个房间不会没有窗户吧？
　　程野直起腰板，又退了回去。
　　一个漆黑的遮光窗帘出现在他眼前，他走上前拉开窗帘，冷冷的日光照了进来，松了一口气。
　　“想吃什么？”程野问道。
　　女孩紧紧地抱着程野：“我今天也想吃炸鸡汉堡。”
　　“吃点有营养的？”
　　“不嘛不嘛。”女孩撒着娇。
　　只是这丑陋的样子实在可爱不起来。
　　程野：“那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吃饭。”
　　女孩特别奇怪地望着程野，歪着脑袋，露出了脖子那的一道伤疤。

　　漆黑的，扭曲的，脑袋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程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摆正。
　　“爸爸，你今天好奇怪。”
　　程野：没有人设限制，
　　我无所谓畏惧。
　　程野抱着女孩打开门。

　　对面的邻居刚好也要出门。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程野怀中的孩子，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出门逛逛？”
　　程野点点头：“屋子里有点闷。”
　　“外面也没啥好逛的，已经三年没见过太阳了。”
　　程野站在过道里，老旧失修的楼梯把手都生锈露出了红色的铁锈，墙壁大块大块的脱落，两边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他思索了下：“哈哈，这不女儿觉得无聊嘛。”
　　“也是，孩子总是憋不住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终于道别。
　　程野看着邻居离去的身影，直到他走远后，才抬起脚步。
　　女儿这个时候陡然开口：“爸爸你骗人，你不是好爸爸。”
　　“爸爸怎么骗人了？”
　　“是你自己想出去玩，才不是我。”

　　程野笑了：“是啊，爸爸骗人了，你不要学爸爸。”
　　所以我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个系统能不能干点人事。
　　程野抱着女儿跨步走出了阴暗潮湿的过道，随着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终于到达了室外。

　　一出来，他便明白了刚刚邻居的意思。
　　这里所有的楼房都高耸入云。
　　完全看不到尽头。
　　一片又一片浓郁的云将云层之上的世界完全遮挡，他们这里终年无日光，永远是阴天。
　　地板是那种上个世纪石板路的风格，上面坑坑洼洼，到处是水坑，在各个楼房的拐角处，都堆积了不少垃圾，偶尔，垃圾会从高处掉落下来。

　　而高楼与高楼之间，破败的房子随处可见，有许多窗户上都堆满了藤蔓，无人打扫。
　　可见也常年不住人。
　　街上的人寥寥无几。
　　更别提程野想象中的小餐馆了。
　　一望无际，一时间，程野有些恍惚。
　　他象征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也没遇到几个人。
　　“爸爸，你是不是失忆了？”女儿抱着他的脖颈，不满地说。
　　程野一侧脸，就能看见她那僵硬的表情，仿佛肌肉已经固化，无法做出除了笑以外的表情。
　　“是啊，爸爸睡醒后有些迷茫，感觉好多事不记得了。”程野随口说道。
　　“忘了也好，那些痛苦的事不记得便最好了。”女儿的脸贴着程野的脸，小声安慰道。
　　程野眸底闪过一丝惊异，这不像是个五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啊。
　　他的女儿，太懂事了。
　　“爸爸，你从这个小巷穿过去，那边是主街，我想吃汉堡。”女儿指了指程野右前方的一个小巷子。
　　程野点点头，抱着女儿走过去。

　　“爸爸，你其实应该把我的轮椅拿出来的。”女儿贴心地说道：“你一直抱着我会累的。”
　　程野看了看她那条枯萎了的腿，摸了下她的脑袋。
　　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瘦得可怕，身子几乎没有重量，就好像抱着布娃娃。
　　“今天爸爸就想抱着你。”程野大步穿越巷子。

　　巷子里更是阴暗潮湿，臭味一阵一阵袭来，地上有不少动物的尸体。
　　前方又掉落了一个垃圾。
　　“爸爸，你今天出门还没有带安全帽。”女儿又轻声说道。
　　“......”程野：“爸爸今天想体会一下不被束缚的感觉。”
　　潮湿的小巷终于走完。
　　本以为会是一条热闹的街，却没想到，所谓的主街也不过是多了几个摆摊的地方。
　　卖汉堡的地方是居民楼砸开的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台上黑色黏稠的不明物体到处倒是，地板上有许多废弃的食物残渣，聚集了许多小虫子。
　　老板面无表情，一直在机械地拿面包，放鸡排，盖上，递出去。
　　他的手很脏，指甲里很多泥，也没有戴手套。

　　“爸爸，我要吃这个。”女儿的半个胳膊朝汉堡店门口指去。
　　程野拒绝：“我们吃点有营养的。”
　　“张大郎，你带女儿出来逛逛啊。”汉堡店老板不知道怎么看到程野了，忽然抬高声音冲着他喊。
　　程野站在原地，见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明白张大郎确实是他。
　　他僵硬地走上前，露出一抹假笑：“是啊，总在家待着也不好。”
　　“要我说还不如在家呢，上面的人天天扔垃圾下来，我们这空气质量堪比毒气。”旁边刚买完汉堡的一个大叔插话道。

　　“爸爸是带我出来逛逛的，我在家里憋坏了。”女儿突然开口。
　　她将所有一切往自己身上揽。
　　大叔望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和早上邻居一样的怜悯之色，声音也变温柔了很多：“原来是个小公主啊，来，叔叔的汉堡给你吃。”
　　女儿没有接，她脸上永远挂着那僵硬的笑容，漆黑无眼白的一只眼睛盯着大叔：“谢谢叔叔，但爸爸会给我买的。”
　　“小雪真乖，叔叔这就给你做。”汉堡店老板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竟从椅子上站起来，选了一块最大的鸡排放上去。
　　程野看着眼前的一幕。
　　感觉到了不对劲。
　　汉堡店老板见过女儿，对她的外貌见怪不怪很正常。
　　那其他人呢，难道都认识？

　　这条街上目前有十来个人，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偶尔有人望过来，也不过是因为汉堡店老板的声音大了点。
　　所有人都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怜悯。
　　那种怜悯，像是复印机一个一个复印出来的一样。
　　每个人的脸上都一模一样。
　　“爸爸。”女儿感觉到了程野的心不在焉，忽然凑近了他的脸，空荡荡的眼眶顿时对上。
　　程野波澜不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对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感到可怕。
　　但只要是实体，他就没有任何感觉。

　　这难道就是「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程野的头和女儿的头靠得很近，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平时叔叔阿姨都对你好吗？”
　　“很好的。他们都很照顾我。”女儿又咯咯咯地笑了，只是无论她开不开心，脸上都是僵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