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伊小看佘长明这件事的容易程度了，她原来打算找出佘长明自愿证明，后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陈希警惕意识太差，什么后手都没留。
　　后来，她又想去找佘长明谈条件。
　　为此，她还特意找了原同事，通过调查找到了佘长明的暂住证地址。

　　他住在建邺区老小区，与不远处的富人区河西只有百米之隔，完全是两片天地。小区里肮脏的杂物堆砌，居民全都是外来租户，在周围老市场做点摊点小生意的。
　　确实，肉眼可见的没钱。
　　顾正又因为要取证，去社保那边调取过他的人员档案，发现他来南京已经有两年了，但在南京并没有任何就业记录。
　　“这人怎么生活啊？”陈希纳闷。
　　顾正轻易联想到他们的情况，大胆得出结论：“可能都是这种手段坑蒙拐骗。”
　　姜伊推测，这人兴许就是想要钱。
　　“我跟他谈谈吧。”如果钱不多，她想花钱消灾。
　　这世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到一定程度就无所畏惧了，能够活下去就行。对于这种人，跟他们花费任何精力都是浪费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
　　被狗咬了一口，没必要咬回去，赶紧打针才是上策。
　　顾正也支持她的想法，陈希虽然挺不愿意的，毕竟她觉得被欺骗了感情，十分抑郁，但她人微言轻的，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更别说这事儿因她而其，最后胳膊坳不过大腿，她只能蹲墙角画圈圈。
　　找到具体地址后，姜伊敲响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开门的居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生的普通，一双眼睛却很有神，圆溜溜的，瞧着便聪慧非常。
　　“您好，您找谁啊？”
　　姜伊朝里看了看：“佘长明在吗？”
　　“哦，我爸爸啊，他现在不在。”小姑娘彬彬有礼，“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吗？我帮您转达。”
　　原来是佘长明口中的女儿，果然是优秀。

　　姜伊看了眼少女校服上的标志，南京最好的高中，这种学校对于外地考来的几乎都是择优选择，录取率很低，基本上是每个市的前几名。到底是做人才工作的，她不想让佘长明在女儿面前颜面不保，便同顾正对视一眼，留了个联系方式，并说明是伊希人力资源公司的，佘长明听到应该就知道她的目的了。
　　“伊希……人力资源公司？”少女似有所悟。
　　“你知道？”姜伊敏锐捕捉到少女的眼神，问。
　　莫不是佘长明跟她女儿说过他们？
　　少女点点头：“嗯，听找工作的朋友提过。”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姜伊还是挺安慰的，毕竟他们公司已经能让别人听说了，说明，还是不错的吧。
　　那么，她坚持下去又充满了动力啊。
　　出了门，见原来蹲在墙角的陈希正急的原地打转。
　　“怎么了？”顾正关切道。
　　陈希一抬头，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不敢看姜伊，拉着顾正的胳膊无助垂首：“怎，怎么办啊……大通审计来找我们了。”
　　“他们说，要跟我们取消合作。”　
　　大通审计是对接各个政府口子以及国企央企的公司，做的大也是因为手头人脉甚广，现在恰逢金秋招聘季节，各个部门给的订单暴涨，对于财务以及审计人员的质量和数量提出了不小的要求。
　　大通审计原先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伊希人力资源公司也完全是看在齐楠安的面子上，心里对于该公司的资质是有所怀疑的，一直在派人调查。后来，打听到伊希的从业资格证还没有下来，已经蓄谋着在找下一家了。不过，后面从业资格及时下来了，姜伊也花了大心血去投入到广告中，他们也按捺住心思好好合作。
　　哪里晓得，佘长明这事儿又出来了。

　　“这个佘长明，看起来是个老手。”顾正浏览着网上的帖子，客观点评。
　　这事儿一出，佘长明就在网上发了帖子，与此同时还打了12345以及12333投诉，可以说政府渠道以及社会渠道都用上了。与此同时，他还打了媒体热线，打算跟南京本地的扬子晚报曝光这件事。
　　晚报那边需要大新闻，他这个顶多算是用工纠纷，所以并未理会。但是，好巧不巧的，正好大通审计那边有扬子晚报的人，就知道了这个事情，一并晓得了佘长明各类渠道都积极推进着这事儿，想一举搞大。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是信任伊希资质的老客户，看到这种跳梁小丑般的小人瞎闹腾，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心绪波澜，可偏生姜伊是个初创公司，本人也没什么实绩，公司里还就只有三个女娃儿，大通审计一番调研心里直发颤，怕这事儿无法善后，他们公司这季订单受损，届时名声什么的也会大打折扣。左右思量之下，他们跟齐楠安先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跟伊希解除了合作关系。

　　当然，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为表诚意，他们特地上门拜访，跟唯一在公司的林当当诚意致歉，还给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林当当不敢跟姜伊说，先打电话给了陈希，陈希接到电话就哭了。
　　姜伊也心底发寒，跟一下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她脚底踉跄，差点没跌倒，还好被顾正一把扶住了。
　　“没事吧？”
　　姜伊抬头看顾正，苍白着一张脸，摇头：“没事。”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顾正安慰道。
　　“嗯。”

　　两人到底是年长些，压下心头的想法，先行去安抚陈希。陈希倒是不哭了，只是心里头藏了事儿，原先乐观开朗的一个姑娘，宛如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般呆呆跟着他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伊知道她当下的情况少说少错，有些心路，还得靠着当事人自己走出来，旁人拔苗助长只会起到反作用。
　　顾正不大明白，眼见着之前乐天派的小丫头现在这幅模样，有些笨拙地想安慰两句。姜伊见状，伸出胳膊肘不着痕迹地捅他两下，用眼神示意了一番。
　　木头不大明白姜伊眼神的含义，“啊”了声，姜伊又朝他眨了眨眼，还看了看陈希，摆摆手。
　　视线划过顾正，不经意落在眼前那人身上。

　　他正安静站在他们公司楼下，眼中的焦虑还来不及消散，便落在了她捅顾正的胳膊肘上，再抬头时，那眼中的焦虑成了落寞。　
　　“齐楠安？”姜伊诧异，他怎么来了？
　　齐楠安微微垂首，拂去眼中未名的情绪，抿唇：“大通审计的事情，我知道了。”
　　姜伊愣了愣，他这是变相承认大通审计是因为他的介绍才来找的他们吗？那么，算是间接承认他在背后默默帮她了吗？
　　这事儿梗在姜伊心头，但又没法问出口。成年人之间往往有那么一道玻璃纸挡着，捅破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不说，姜伊也不问。
　　“哦，我也知道了。”姜伊应和，回头朝着顾正，“你跟希希先回去，我跟齐总聊聊。”
　　听到“齐总”这两个字，齐楠安眼中隐忍的那种落寞情绪又隐约翩跹，好在在场三人都是各怀心事，谁都没发现。
　　“我请你喝咖啡？”姜伊指向不远处的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