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南明历史小说——南明耻》
第56节

作者: 六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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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色笔”便是著名的“江郎才尽”这一典故里的典故:传说那位早年间文采斐然的江淹,有天晚上在冶亭住宿,半夜走来一位俊秀的男人,笑着对他说:“我是晋朝的文学家郭璞,当初我把一支笔留给了你,今天我是来要笔的,现在应该可以还给我了吧。”江淹向怀中一摸,果然有一支笔,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支五色笔。江淹就把笔交还给了那个人。从此,江淹的文采便每况愈下了。

  江郎虽然才尽了,但柳郎却对自己的文采素来莫名自信,被吴梅村这么一激,立即随口答道:
  “什么?我怕你剽?我怕你拿?告诉你,我的文采多了去了!简直余采可贾(余勇可贾)!随便你取!且听我吟来!”
  说罢,柳振民站起身,走到窗边,也指着远处的长江之水,侃侃而吟道:
  “年方廿五南宦游,十八中榜亦属优。熟读唐诗三百首,勿为柳郎才尽忧!”
  (老子今年二十五岁,在南京做官,但当年可是十八岁中榜的进士!再说我柳振民自小熟读唐诗三百首,还远不到江郎才尽的时候呢!)

  “好!”,柳打油又出佳作,吴梅村鼓掌鼓励,如此,两人酒足饭饱,又出门继续看房。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何况是刚吃了午饭,任谁都要思睡的:不过柳振民是给自己买房,自然劲头十足,可这跟吴梅村没什么关系,所以他表现得十分懒散,频频打起了哈欠,穷极无聊之下,更把太仓老家附近一首著名的黄梅调曲子《女驸马》改编了一下唱道:
  “为振家门离家园,谁料皇榜中榜眼。中榜眼,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柳振民一听吴梅村又在吹X,十分不屑,吐了口吐沫说道:
  “啊忒!别再吹了行吗?一个榜眼吹了十二年了还没吹够呢?再吹十二年就能晋成状元了是吗?再说了,你既然要吹,那索性就拿出那根祖传的破箫来,就像当初你跑到卞赛楼底下吹曲儿一样,好好吹他一宿,那才叫真吹呢!”
  一提起这个叫卞赛的女人(见第四十三章 《三家求女》),吴梅村的老脸一下子红了,也不说话了,眼中一时更是思绪万千,看来是又想起了那件传扬江南的往事:
  事情还要从崇祯十五年说起:那年春天,在苏州虎丘,一个名叫吴继善的人要离开此地,去成都当知县,亲友便安排酒宴为他饯行,还邀了几位名妓增添气氛,其中就有卞赛。
  一干人等吃饱喝足,少不得要写两首惜别的诗,卞赛便写道:“剪烛巴山别思遥,送君兰楫渡江皋。愿将一幅潇湘种,寄与春风问薛涛”。
  应景之作,能写到这个份上,已算不错,于是满座的宾客皆做倾倒不已状,而听惯了赞美的卞大美人想来视为寻常,但独有一个人的青眼让她格外看重,这个人,便是吴继善的堂弟吴梅村吴大诗人。
  当时卞赛在冲动之下,直接问吴梅村是否对她有意,而素来自命风流的吴梅村,却怯场了,他的答案既非“是”,也非“不是”,而是“固为若弗解者”,即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来了个装傻充愣,把卞美人晾在了半空。卞赛无奈,叹了一口气,暂不再提起此事。
  又过了一阵,吴梅村在长干里寓所收到了卞的一封书简,知道卞美人还是想嫁给他,心里便很矛盾,结果就在吴大诗人左右矛盾之际,更矛盾的事情来了—崇祯帝的宠妃田氏的哥哥田畹要来金陵选妃,已看中了陈圆圆与卞赛等人,陈圆圆已被买下,而准备强买卞赛的风声也传了出去。
  而果不其然,吴梅村又在权势赫赫的国舅面前再次胆怯了:他不敢出面劝阻国舅,也不敢带着卞赛私奔(毕竟不敢丢官),只敢拿着祖传的玉箫,到卞赛的寓所楼下吹了几首曲子,便长吁短叹地凄然离去了。
  不过万幸的是,不知什么缘故,卞赛最后并没有和陈圆圆一起被买走,而是留了下来,不过到底也没有和吴梅村成就一番姻缘。
  今日吴大诗人回忆往事良久,又是一番长吁短叹,最后才勉强低声说道:

  “那时真是没有什么办法,所幸那田弘遇最后带上圆圆就走了,没有再去强买卞赛。”
  柳振民听了这话,四下打量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便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那是,要不是我半夜跑到那田弘遇的宅子外放了一枪,那可真是没什么办法了!”
  —

  作者有话说:
  那首很著名的黄梅戏《女驸马》当时应该还没成型呢,但是我确实就是喜欢,所以就用了。
  嗯,下面几回我还要穿越一首更出名的歌曲,还得让一个更出名的人来唱。
  日期:2022-04-28 22:07:24

  第八十章 两肋插刀
  吴梅村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也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也低声问道:
  “什么,那件事是你干的?!”
  柳振民神情淡然,对着吴梅村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吴梅村可就比较激动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能吓跑田国舅?怎么当时也不告诉我一声?”
  柳振民摆足了风轻云淡的架势,这才轻声漫语地说道:
  “吴兄,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让你担心?嗯,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我当时搞了支枪,趁半夜跑到田弘遇的宅子外面,对准房檐放了一枪,然后就跑掉了,当然我在显眼的地方先留下了张字条,再故意留下些痕迹,好让他们能及时寻到。”

  吴梅村更加急不可耐:
  “你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柳振民清了清嗓子,继续言语从容道:
  “我写的是‘陈沅靓名闻江南,何须再把卞赛填?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半夜挨黑枪!’”
  吴梅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又环顾一番四周后,才低声惊叹道:
  “乖乖,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柳振民听了这话,一扫刚才的淡然神情,突然直起身子,对着吴梅村就是一番慷慨激昂道:
  “什么?谁胆子大?我胆子大?我胆子最小了!伟业大哥,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你既是我兄长,那你的心上人也就如同我嫂子一样,我为了救自己的嫂子,难道还不敢上几回刀山,下几次火海吗?这嫂溺尚且要援之以手,何况是去放他两枪?”
  柳二吐沫横飞之余,竟然喊出了八辈子都没再喊过的“伟业大哥”四个字,真情流露之下,把吴梅村感动地心情激荡,稀里哗啦,情到深处,不禁连拍了柳二后背几下,感慨了半天,连声向上苍感激自己竟有这么位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但梅村大诗人感激了没多久,就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振民!你说你都为我这么两肋插刀了,可那圆圆不也是我心上的人吗,你怎么不顺便把她也救了呢?”
  柳振民本来还受用在吴梅村的感激之中,结果冷不防听了这句话,又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我X,你可真敢说!你还挺得陇望蜀的!你咋不让我把秦淮八艳都买下来送你屋里呢?那陈沅(陈圆圆)是人家已经花钱买下的,你还指望人家白贴钱原样给你还回去怎的?八百金,搁你你干嘛?再说了,人家还也不还你啊!你自己拍拍良心说,你心里有陈沅,人家心里有你吗?我叫她一声嫂子你看她答应我吗?”
  吴梅村自觉理亏,但还是笑道:
  “她当然不搭理你了,她知道你是谁?”
  柳二哈哈大笑:
  “她当然知道我是谁了!我可是吴大才子的贤弟啊,哈哈!而且就算她不记得你了—反正爱慕过她的人也多了去了—但她如今可是平西伯的爱妾啊!我大哥天天陪在平西伯身边出生入死,平西伯的如夫人能不认识平西伯生死袍泽的弟弟我吗?”
  吴梅村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只盼着圆圆和你大哥都能平安无事。”

  柳振民想起大哥,心里又是一紧,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哦?你怎么不盼着平西伯没事儿?我明白了!你就是盼着他出事儿,然后你好接陈沅的晚班儿!”
  吴梅村假作恼怒,举起马鞭对着柳二骂道:
  “嘿,你小子真敢胡说啊!灌了二两马尿什么都敢说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打不过柳大还打不过你吗?”
  于是吴梅村便作势要打柳二,柳二见街上人不多,直接跑快了马,一边笑一边跑,吴梅村也在后面一边笑一边追。两人这么男追男跑,嬉戏打闹之间,偏巧到了一座院子外面,柳二“咣”的一转头,突然就定住了脖子,手上也立时停住了马。
  吴梅村这厢也赶了上来,重重拍了柳二一下,见他纹丝不动,于是顺着他的目光也转头一看,方才注意到这座院子竟然大有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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