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二牛是市委的重要交通员,认识很多市委的重要同志,一旦康二牛出了纰漏被捕,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他和康二牛是搭档,一旦敌人通过康二牛抓捕了他,他个人的生死且不说,他是市委委员,他的被捕同样将迫使整个上海市委紧急撤离,牵一发而动全身。
年轻的特工,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出事。
有经验的特工,会因为自觉经验很足而出纰漏。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
对方见过康二牛多次。
甚至可能是康二牛被跟踪监视了?
要不是两人隐隐猜测此人应是党内的同志,两人肯定早就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也只是猜测投信人是自己的同志,但是没有证据支持这个猜测。
“隔壁房子卧室移开木床,以床头柜为准绳,西侧五步,靠墙处,砖下有东西。”
咦?
两人对视一眼。
证据来了?!
两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写信之人似乎能猜到他们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这一步步的,他们俩几乎可以说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怎么可能?
“这么说,这封信是准备这个安全屋的同志送来的?”王钧表情严肃说道。
“应该是了。”康二牛点点头。
他是市委一位重要领导同志的交通员,故而知道这个安全屋。
除了上海市委或者是江苏省委的重要领导同志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个安全屋的话,那么就只有准备了这个安全屋的同志了。
“想要验证这个很容易。”王钧说道。
康二牛点点头,他明白王钧的意思。
两个人打着手电筒,轻手轻脚的拉开门栓,出了门,关上自家门,来到隔壁的小宅子。
两短三长,敲门声。
“谁?”
“大壮,我,你康叔。”
里面的人听出是康二牛的声音,拉开门闩,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大壮看到康二牛和王钧联袂来到,惊讶不已,手里拎着的手枪咔擦一声就打开了保险。
“进去再说。”
“噢。”大壮关门上拴,就要跟着进去。
“大壮,你守在门口。”王钧突然说。
“是。”大壮尽管有些好奇,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听命。
听话、严守纪律是这个年轻同志最大的优点。
康二牛没说话,他是认可王钧的这个做法的,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密的风险。
尽管还没有最后证实,两个人内心中其实已经认可投信之人应该就是准备了安全屋的那位同志。
不仅仅如此,从信中所传的情报来揣测,这位同志应该是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十分重要岗位之重要特工人员。
无论是康二牛还是王钧,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已经下意识的将保护这位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之安危的重要性提高到了极高的程度。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长期的、艰苦的地下斗争所磨砺出来的默契:
这些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太不容易了,他们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移开卧室的木床。
床头柜。
西侧五步。
墙角。
两个人揭开了三块青砖,果然看到下面埋有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就看到了一个小布兜子。
王钧拎起小布兜子,听着哗啦啦的声响,心中一动,倒出来一看,果然是十几块大洋。
康二牛的注意力没有在大洋身上,他盯着木盒里的两枚手榴弹。
“德制M24手榴弹。”康二牛两眼放光说。
这玩意可比短枪难搞多了。
“你怎么看?”王钧问康二牛。
“基本上可以确信,投信之人是我们的同志,同时也极可能是准备这个安全屋的同志。”
“这个呢?”王钧指了指木盒子。
看箱子的埋藏痕迹,应该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两个人明白,这些东西包括安全屋实际上已经不是为他们所准备的了。
应该是这位同志看到房子一直空着,将这里改造成他自己的最后避难所,这些东西都是他为自己所准备的。
大洋是跑路当盘缠用的,这个都可以理解。
两枚手榴弹?
“为突围准备的?”康二牛说道。
“是啊,突围用的。”王钧点点头,“也可以……”
他没有说,康二牛也明白。
突围不成,至少其中一枚手榴弹就是这位同志为自己准备的。
大洋和手榴弹两个人都没有动,又放回原处,将木床移动回来。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两个人迅速达成了决定,大壮带着武器护送王钧连夜去向上级汇报,康二牛留下来看家。
雨还在下,暗夜无光。
王钧带着大壮急匆匆的出门,披着雨衣快步赶路。
程千帆看着二人的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他撇了撇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程千帆一路跟踪王钧两人。
两个人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身后竟然缀着一个人,直接来到了马思南路一处花园公寓的门口。
程千帆轻轻摇头,这两个同志的警觉性也太差了。
王钧是上海市委的人,他深夜来报讯的所在,可想而知对方必然是上海市委甚至是江苏省委的高官。
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叛徒的危害性之大,如果自己是叛徒的话,这就是一个超级大陷阱。
而且是一个能够将上海本地党组织高层一锅端的超级陷阱。
此外,在程千帆看来,王钧还有一点做差了。
不应该带着那个大个子年轻人来的。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隐患。
彭与鸥还没有入睡,他的公开身份是复旦公学的国文系教授。
晚间的时候,他刚刚和市委的其他同志开完会,商议如何营救被捕的复旦公学之学生救国会的学生干部。
十天前,上海市军警当局突然包围复旦公学,并从校外宿舍逮捕学生救国会干部七人。
随后,军警又冲入校内,殴打师生,学生奋起反抗,将军警逐出校外。
军警在校外开枪,误杀丨警丨察一人,反诬学生所为。
上海市委决定号召上海各界救国会联合起来向当局施压,释放被捕的抗日学生干部。
邦邦邦。
深夜里的敲门声,彭与鸥浑身一个激灵。
他披上外套,来到客厅,就看到佣人邵妈已经起来了,手里拎着一把驳壳枪。
“先生。”邵妈表情凝重。
彭与鸥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门口,“谁?”
“彭教授,我是老王,家里电话坏了,急事借用一下电话。”
“什么事?”
“孩子外婆病了。”
“什么病?”
“痢疾。”
客厅里,彭与鸥看着邵妈带着那个年轻的同志到别的房间回避,这才表情严肃的对王钧说话。
“王钧同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这次他没有说违反组织纪律的话,王钧是他的重要助手,有资格随时来见他的。
“老彭,组织上对庄泽同志的营救进展如何了?”
“你就为这件事,深夜来见我?”彭与鸥生气说道,营救庄泽的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又不是十万火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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