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总。”程千帆急忙辩解,“属下和方家小姐只是儿时玩伴,多年未联系,并无私情,此番也是秉公行事。”
“你小子,急什么,我当然相信你的行事为人。”覃德泰呵呵笑,看到程千帆还要辩解,哈哈大笑,摆摆手,“去吧。”
“是,属下告退。”程千帆无奈,敬礼,退出办公室,轻轻的掩上房门。
待程千帆离开后,覃德泰打开抽屉,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上面写了不少名字。
覃德泰提笔,思考了一番后,才在程千帆的名字后面标注:无可疑。
想了想,又画了圈,添了个暂字:暂无可疑。
离开总巡长办公室的程千帆,感受着沿途同僚羡慕的目光,和众人打着招呼。
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他在检讨自己的言行有无过失。
对于老谋深算的覃德泰,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程千帆不认为单凭自己的一番话,覃德泰就会认同方木恒不是红党的判断,但是,覃德泰的表现却给他一种感觉,这位总巡长阁下实际上对于‘方木恒案’并没有放在心上。
以覃德泰的身份,他说过几日会放人,自然会放人。
或者说,覃德泰实际上也对于方木恒的身份心知肚明?
只是,政治处此番大张旗鼓的抓捕,却是抓了又放,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此外,在巡捕房的看守所里,他没有看到同日被抓捕的‘朱源’。
他今日打着去‘探望’方木恒的旗号,也有去再会一会此人的谋算的。
“小程,找你的。”何关拎着话筒,喊道。
“谢了。”程千帆接过电话,“我是程千帆,哪位找我?”
“陶老板,你好呀,多日不见,最近在哪发财啊。”
“怎能让陶兄你请客,该我为陶兄接风洗尘才是。”
“陶兄客气,千帆就却之不恭了,说好了,下回我做东。”
挂掉电话,程千帆掏出香烟,自己抽了根,将烟盒扔给何关。
“什么事?”何关毫不客气的将剩下半包烟揣兜里,“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程千帆随口说,却是突然想起什么,“还真有事要麻烦你。”
“你说。”
“霞飞路那件案子,你知道的。”
“唔。”
“你去打听一下,死去那人的手续办完没。”程千帆说,“完事我打电话安排人去葬了。”
“交给我了。”何关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法租界天主教会成立了一个救济会,为无人认领的尸体收尸安葬,救济会方面联系了巡捕房方面,当时刚刚来到巡捕房的程千帆被安排去接洽这种晦气的差事,程千帆也就在救济会挂了个副理事的名。
下值后,程千帆换了便装,前去赴陶老板的东道。
程千帆是警觉之人,在此前这为陶老板刻意接近他之时,他就向竹林同志汇报过这件事。
竹林同志通过党内渠道探知,这位陶老板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特务处的特务。
并且立刻得出了对方想要吸引程千帆加入特务处的判断。
他建议程千帆和对方虚与委蛇。
至于说是否趁机打入特务处,竹林同志也拿不定主意。
程千帆本身就有巡捕房巡捕、‘火苗’和‘陈州’的三重身份。
倘若再打入特务处。
这已经不能够用环境险恶形容了,这将是危机四伏、如履薄冰。
此后,陶老板又多次和程千帆接触。
竹林同志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打入敌人内部的绝佳机会,命令程千帆伺机加入对方。
他将这件事在特科备案,并且再三叮嘱程千帆要小心,一旦有可能暴露,立即远遁,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此后就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特科被破坏,竹林同志牺牲,而这位陶老板也数月不见踪影。
程千帆都以为不会再和这位陶老板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回到上海,并且再次联系了他。
程千帆站在街头,他的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临近清明,上海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赴这种未知的约,他喜欢下雨天。
雨天会遮掩很多东西,也能够合理的带上武器。
这把雨伞就是一柄不起眼的武器。
他的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喊了声‘黄包车’。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身旁,程千帆收起雨伞,坐上车,对车夫说了句,‘麦琪路,富贵酒家。’
雨天并没有束缚住人们外出的步伐,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有穿着漂亮旗袍的妩媚女子,坐在黄包车上,和他相向而过。
女子没有使用车子的油纸棚,撑了一把橘黄色的小伞,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水味道,是芍药的花香。
程千帆贪婪的嗅了嗅,似乎要将这香味吸进肺里,牢牢地锁住,儿时的屋后,种了一畦芍药,让他怀念。
点燃一支香烟,程千帆在思考即将面临的这次会晤。
他知道,一旦自己点头加入特务处,自己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甚至可以用危机四伏来形容。
潜伏在巡捕房,尽管也是身处敌营,不过,巡捕房毕竟不是特务机构,他周遭的同僚也和专业特务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在巡捕房可以隐藏的很好,若是潜伏在特务处,面对这些专业、阴狠的特务,未必能长久隐藏身份。
想这些,不是他退缩了,他只是提醒自己将要面临的更加残酷的斗争环境,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接到了陶老板的电话,程千帆的内心是紧张的,更是激动的。
完成了铲除汉奸老莫的任务后,他的心中空落落的。
打入特务处,这是竹林同志被捕前下达的命令,本以为这个任务无疾而终了,此番陶老板的邀请,使得这个任务再度开启。
对于和组织失联的程千帆来说,此刻他整个人的心中再度充满火热的激情,这份火热,驱散了心中的孤独感。
“停一下。”空气中飘来面包的香气。
“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点东西。”程千帆先递给了车夫一张一元的法币,车夫高兴的接过。
不一会的功夫,程千帆拎着油纸袋包好的一大一小两份面包返回,“走吧。”
麦琪路的富贵酒家到了。
程千帆下车,撑起黑色雨伞,又递过去一元法币,“不用找了。”
车夫接过钱,高兴的作揖。
“先生,您的面包。”车夫喊道,车座落下了小份的面包。
“送你了,回去给孩子尝尝。”程千帆没有回头,摆摆手,撑着雨伞,推开门,步入酒楼。
“谢谢侬,谢谢侬。”车夫千恩万谢。
咕咚,车夫咽了口口水,露出开心的笑容。
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旧毛巾,仔仔细细的将面包包好,这么好的面包,金贵着呢,娃娃从来没吃过,一定很开心。
“妈妈,生日快乐。”程千帆在内心里说道。
今天是他的母亲苏稚芙的生日,记忆中父亲会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煮一大碗面,母亲会特意用搪瓷碗装了饭菜,送给街边的流浪儿,她说这样才有意义。
二楼靠窗的座位,陶老板低声对宋甫国说,“组长,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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