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的足迹》
第53节

作者: 东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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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兵长驱大进,张世杰焦山大败,风雨飘摇之际,陈宜中又和平章军国重事王熵争权,王熵指使太学生刘九皋上书弹劾,他一气之下竟然把皇帝太后满朝文武晾到一边,独自跑掉。谢太后无法,只好罢免王熵、逮捕刘九皋,又请陈宜中的老母亲出面说合,他才回到朝中。
  募兵、求和、谈判,陈宜中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挽回局势,谢太后命他去向伯颜投降,他不愿意投降,就又一次跑掉了。张世杰带着年幼的二王,在温州找到了母亲病死的陈宜中,请他出山挽回局面,他把母亲的棺材装上海船,带着全家人来到福州,拥立新帝后,被任命为左丞相、枢密使,在小朝廷中仍然是第一号大臣。

  不管情况多坏,陈丞相总能想出办法,而且,至少他决不会投降蒙元——要降的,比如留梦炎,早在临安就投降了,不必等到福州。
  现在的行朝,有这两条就足够做丞相了。
  亲王赵与檡、国舅杨亮节、掌军权的张世杰、整天讲道学的清高文臣比如陆秀夫自己,还有各地起兵勤王的豪强义士,只有陈丞相能够居中调节,把他们拧到一块儿,所以无论他和谁发生争执,朝廷总会支持这位“有办法”的丞相。以前谢太皇太后为了他贬斥了王熵,后来的杨太后也为他贬斥了文天祥和自己。
  陆秀夫认为,不管是文天祥还是自己,对朝廷的一片忠心都要胜过陈宜中;但论到才干,还得属他最适合做丞相。自己只会著书立说、以圣人之道教导小皇帝,文天祥,也许比自己强一点……不过多半还是及不上陈宜中吧?
  “君实(陆秀夫字),还在想琉球贡使的事?”陈宜中批完了最后一本奏章,将宣州羊毫细笔搁到紫檀木笔架上。
  “是的,今日丞相的处置,叫下官好生不解,那伙人分明是假冒的贡使,供状中写得明明白白……”

  陈宜中似笑非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何必计较那么明白呢?君实,你又着相了。”
  陆秀夫微怒,“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我说的是朝堂大事,丞相如何拿佛家机锋来搪塞?”
  “君实,为政之道不能尽信夫子典籍,”陈宜中此言一出,陆秀夫就想反驳这离经叛道的言论,丞相大人面色凝重的摇摇手,“你且听我说。如今的行朝,没有一处立足之地,在大海上漂泊。虽有大小船只数千、军民人等三十余万,但你看看如今的军心民气,可还有重振旗鼓的气象?”
  陆秀夫终于忍不住了,直言争道:“昔少康以一旅而兴夏,肃宗赖匹马而昌唐。我大宋行朝尚有军民三十万,有两浙、湖广之民心,有丞相、张枢密一干名臣宿将,中兴宋室却也不难!”

  “好好,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若是中兴无望,我何必来做这个亡国宰相?”陈宜中为人向来无所顾忌,连“亡国宰相”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过要收拾山河、要复兴宋室,总得把民心士气拧成一股绳吧?”
  “君实必定知道,五年前鞑主忽必烈那厮,听了汉奸刘秉忠的撺掇,说什么‘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图,四震天声,大恢土宇,舆图之广,历古所无。’改蒙古国号为元,自以为天下正朔。”
  陆秀夫不服气的辩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陈宜中笑道:“君实知道夫子教诲,那些愚夫愚妇却不晓得,更有范文虎一干汉奸,就算知道,也掩耳盗铃般说大元是天下正朔,投降蒙元不是汉奸而是弃暗投明。”
  “自襄樊大战以来,大宋一败再败,华南半壁丢失殆尽,如今连福州也丢掉,行朝漂泊海上,三十万人中断然不会每个都如君实一般的忠肝义胆,难免有心境动摇的。”
  “如果在这当口,有夷狄前来朝贡,岂不正好证明我大宋圣天子在位,方有四夷来朝?一则明证我大宋方为天下正朔,蒙元实是蛮夷入寇;二则凝聚行朝上下民心士气;三则震慑不臣,叫那些奉蒙鞑子为主的汉奸没了说嘴。”
  “有此三条,所谓真假又有什么要紧?”
  陆秀夫虽然执拗,也知道眼下不是好讲究的时候,心下明白陈宜中说的有理,只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假贡使的事情被人看穿,岂不是?”
  陈宜中早就想好了:“君实,你就放心吧。海外番邦,多有一城甚至一村就是一国的,我看了供状,这阿泰头人手下也有好几百土人,而且临近部落都奉他为大,我若说是番邦一国,哪个敢说他不是呢?”
  陆秀夫悻悻的离去,看着这位忠直之士的背影,陈宜中笑了。

  如今国舅杨亮节深得杨太后和小皇帝倚重,张世杰统领兵权日益坐大,都有尾大不掉之势;借着这次朝贡,无疑能加重文官集团制衡外戚、武将的砝码,加强自己手中的权柄。因为,四夷来朝是儒家华夷思想的胜利,是完全属于文官的外交胜利,和外戚、武将们毫无干系。
  当然,这层意思就没必要告诉君实那个老实疙瘩了。
  月上中天,烟波浩渺,陈宜中的丞相座船上,歌女浅吟低唱,丝竹之声悠悠扬扬。
  陈宜中居中主位,左首第一位是“琉球王”阿泰,第二位是占城贡使,楚风就在第三位,再下是王大海等人;右首是陆秀夫、刘黼一干文臣相陪,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竟与太平时节别无二致。
  宋朝官员俸禄优厚,官场风气奢侈。大忠臣文天祥每顿饭都要丝竹伴奏、歌女伴舞,当然起兵勤王之后就废止了。北宋名相寇准的服装饮食和皇帝相同,宋真宗无奈的说:“寇准每样事都和我一个标准,真是过分!”其奢侈之风竟到了如此地步。
  此时的丞相座船官厅,更是富丽堂皇。桌椅几凳,除了阴沉木就是紫檀木,镂空花雕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四面雕花窗全都打开,让清新的海风、皎洁的月光直入舱中;每位宾客的身边都点燃了红泥火炉,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貂裘,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寒气,美丽妖娆的侍女,把兽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轻拂着宾客们三万八千个毛孔,直如身处仙宫神阙。

  佳肴连珠般端上,清蒸青石斑、红烧海参、冰糖肘子、酿糖藕,虽然不比后世的菜式复杂多变,但胜在食材新鲜无污染,烹制精工细作,味道十分可口,更有海外番客从万里之外运来的葡萄美酒,被装在银镶八宝壶中,由年方二八的佳人素手执壶,斟入宾客面前的琉璃盏。
  琉球众人虽然没见过世面,但大户人家办酒席还是去吃过的,谨慎点还没出什么乱子;阿泰就搞笑了,缩手缩脚的,侍女斟酒上菜,他眼睛粘在人家身上,有人举杯敬酒,他又手忙脚乱的差点把酒盏打泼。
  只有占城贡使和楚风神态自若。特别是楚风,他老家吃请办席的风气最盛,结婚要请、小孩满月满百天满周岁要请、考上大学要请、乔迁新居要请、老人过世要请……到后来甚至听说,某村有一农家,历年来被人邀请,总共送出上万块礼钱,自家女儿早已出嫁、也没老人、也没搬新房子,实在找不到办席的理由,怎么回收礼金呢?老婆灵机一动:老母猪刚生了猪仔,就办个“猪仔满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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