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危机重重》
第29节

作者: 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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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江北轻轻合上材料,这份长达28页的调查材料他已看了不下五遍,闭上眼睛,几乎都能背下来。每看一次,黎江北的心就沉重一次。一个在美国华人圈颇有威望的老人,一个对故土怀有炽热情感的游子,一个想把自己的余热贡献给祖国教育事业的老教授、老专家、实业家,却在自己的故土上栽了跟头,不但经济上蒙受了重大损失,而且还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黎江北跟吴老先生交往不算深,有些情感却不是用交往深浅来评价的。吴老先生初来金江时,曾邀请金江教育界同人在江边一叙,那次他们谈得虽不多,但吴老先生的达观、健谈,还有对故乡的拳拳之心,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些年,关于长江大学,传闻和流言总也不断,而且版本众多,仅是黎江北听到的,就有好几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但所有的说法加起来,也没有这份材料带给他的震动大。如果材料反映情况属实,那么,长江大学遭遇的,就不仅仅是合同欺诈,而是……

  是什么呢?黎江北一时说不准,但内心已有种抵制不住的愤懑,一股强烈的冲动升腾起来,好像逼着他要做点什么。江北高教事业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不能说不巨大,但背后,却隐藏了太多的污浊。这股浊流如果不清除掉,江北高教事业就不能健康发展!
  阳光总是跟阴云相伴,黎江北是见不得阴云的人,尤其是高教这样崇高神圣的事业,更不能容忍肮脏者把它玷污。
  黎江北收起材料,愤愤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一阵儿步,心情仍不能平静。后来他的步子停在了小阳台上,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景色秀丽,阳光艳得直想让人深呼吸几口。充满朝气的学子们在他的视线里来回走动,青春靓丽的身影在五月的天空下将世界装扮得更加美丽。黎江北猛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想起了青春年少时那个满是梦想的自己…… 这天他终于作出一个决定,真诚约见吴潇潇女士,要从她那里听到最真实的内幕。

  兴许,这才是他,一个政协委员最该做的!
  江北大学隆重搬迁的这一天,全国政协调研组一行七人抵达金江。黎江北没去接机,三个委员当中,安排去接机的是师范大学的刘教授。江大搬迁庆典也没通知他,可能是校方估计他忙,没敢打扰他。黎江北这天没去学校,校园里几天前就乱糟糟的,搬迁毕竟不是小事,又是在正常教学期间。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搬呢?黎江北想不通,但这次他没跟周正群提意见。他知道,有些事他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内幕,离他的视线很远,周正群也不可能告诉他。或者,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人被关在真相之外,真相永远在个别人的内心里。

  周正群说得对,越是想知道真相的人,真相就越不可能让他靠近。那很危险!“你无法抵达真相,因为你的思维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坚持要按规则按事物的本真面目出牌。可有些事,不能这样出牌。”
  他承认周正群捅到了他的软肋处,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软肋总在明处,不像周正群他们,层层叠叠,哪怕不穿衣服,身上也尽是包裹,很难用肉眼看清。
  “两条河里的鱼。”周正群曾经这样比喻过他们。
  闷在家里,黎江北浑身都不对劲儿,几个助手都被学校叫去帮忙,他自己又静不下心,手头事一大堆,偏偏什么也干不进去。他这是怎么了,竟莫名其妙变得浮躁,变得沉不住气,变得对世界没有信心。
  这很可怕!
  想了半天,黎江北终于明白,这跟那个叫吴潇潇的女校长有关。助手小苏找了她几次,电话跟她预约了几次,都被她委婉地拒绝了。她不想跟他见面。
  为什么拒绝呢?
  难道真如她说的,她对委员或者代表没信心?
  对委员或代表没信心!这是一个36岁的女校长说的话,这是一个归国华侨说的话,这是一个奔走在真相之路上的女人说的话!

  黎江北深深叹一口气,打开一份材料,这材料是两天前他写的,题目叫《民办教育的主体地位到底如何确定》。
  他虽是洋洋洒洒写了将近8000字,但还是觉得,要表达的东西没表达出来。或者,这8000字,还是没能触到民办教育的根本上。
  民办教育的根本到底是什么?
  他困惑地闭上眼,这些年,围绕教育改革,他作过不少研究,写过不少论文,也发出过不少令人惊讶的声音,仔细一想,他还在门外,还是没能真正触到教育之痛,教育之痼!
  他拿起笔,刷刷刷几下,将题目改为:《民办高校的发展呼唤教育公平》。

  黎江北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注地修改起材料来,可惜,修改了不到一个小时,电话响了,里面传来政协秘书长舒伯杨的声音:“江北,不好了,长江大学学生把交通阻断了。”
  “什么?”黎江北浑身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
  “情况很不好,学生们等在通往市区的路上,调研组被他们挡在了市区外。”舒伯杨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隔着话筒,黎江北已听到学生们乱哄哄的吵嚷声。
  “带头的是不是张朝阳?”黎江北急忙问。
  舒伯杨说了声是。

  “我马上赶到。”
  半个小时后,黎江北赶到机场通往市区的高架桥下。现场已被封堵,二十多名交警正在高架桥下疏通交通,黎江北扫了一眼,见有数百辆车子堵在路上。离高架桥一公里远处,高速路出口,黑压压地围满了人。他想,调研组定是被堵在了那里。
  往前走时,黎江北遇到了麻烦,负责值勤的交警拉起了红线,不让人们朝事发地去。跟黎江北一道被拦在红线外的,是金江电视二台和《江都新闻周刊》的几名记者,有名小姑娘手举照相机,正跟交警大声理论。交警面无表情,无论小姑娘怎么说,就是不放行。黎江北走过去,跟一位看上去像是现场负责人的交警说了几句,交警耸耸肩,表示遗憾。黎江北没敢再坚持,连忙给舒伯杨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舒伯杨才接通,但他说什么,黎江北一句也听不清。

  那边实在是太吵了。
  黎江北无奈地收起电话,心想,这可怎么办?正焦急着,忽见一辆车子穿过层层叠叠的障碍,往事发地去。黎江北一看,正是周正群的车。情急之下,他不顾交警阻拦,冲进红线,伸手拦住了车子。两个交警扑上来,要扭他的胳膊,车内的周正群探出头,冲交警说:“让他上车!”
  “你也没去接机?”屁股还没坐稳,黎江北就问。

  “我在闸北新村。”周正群说。
  “前面情况严重吗?”
  “明知故问!”周正群阴沉着脸,他的情绪很不好,说完,大约觉得不妥,又道:“车让堵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黎江北没再接话,他的心情比周正群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黎江北经历过不少拦车堵车的事,自己下基层调研时也被围堵过。这种现象令他心痛,明明有些事应该在正常渠道内解决,但又解决不了。久而久之,便助长了一种风气,好像只有闹,只有不停地上丨访丨,才能引起高层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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