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阁下倒是让小女死个明白，我这是怎么在太岁头上动了土，惹得您千百个不乐意？”我笑着，倒是生出了想要调侃调侃这个男生的念头。

　　“少跟我来这套，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供你挥霍吗？这世上有钱人多了，你算老几啊。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假惺惺的做派。”他突然激动起来，很明显，我的语气正好戳中了他最厌恶的地方，效果拔群。
　　听了他的话，我只是在旁不置可否的笑笑，豪气地将油条分成两半，沾了沾豆浆，愉快地吃起来。
　　这是什么？是愤青，如假包换的愤青。虽说历史上的愤青也有出人头地的；虽说愤青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动社会发展的重大作用，但大多数不过是井底之蛙、庸人自扰。他们未曾接触社会的黑暗，活得太过理想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甚至忘记了“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简单的道理。于是他们偏激、倔强；对社会不满，愤世嫉俗。
　　很多时候我也会很羡慕愤青，他们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理念，好恶分明，也不会掖着藏着。而我自儿时起，就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污浊，比如某个慈眉善目的叔叔转过头就可以成为暗地里吃人的狼；某个对我宠爱有加的阿姨其实只是为了变相的讨好母亲。如今自己只身闯荡，更是要被生存教导哪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见什么人该笑；见什么人要狠。我的脾气秉性被打磨得圆滑，为人处事上见风使舵的功夫绝不亚于那些投机取巧的老狐狸，为了竹苑得以生存，混迹在交错繁杂的社交圈中，也算游刃有余。

　　跟愤青理论无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好歹也算个商人，当然知道做什么事值得，做什么事只是徒劳。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生早晚也会步入社会，也会磕磕碰碰，也会见识到许多事情并非是单凭义气便可改变的。
　　“你说得倒也没错，可就算你的精神崇高到视金钱如粪土，过日子也总是离不开它。人生在世，无疑有太多的无奈与无力。许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要的。你我话不投机，大早上的我也不想和你争执。”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去竹苑了。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对了，我忘了你叫什么了，能劳烦您再告知一次吗？”
　　“……哦……我叫林逸凡。”他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满眼的怒气一下子化成了无数的问好与惊叹号。
　　看到他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只是个小男生。
　　“恩，这次一定不会忘了，下午课上见。”说罢，朝他摆摆手，转身而去。
　　不知怎的，今早和林逸凡简短而且谈不上友好的沟通，竟然让我心情大好！好像是解开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心结，因为我发现林逸凡除了那双眼睛，和尤烨真得是一点也不像。至少尤烨不会有这么冲动的性格，也不会有这么善变的情绪，他对任何事情都好像是置身事外，总可以那么理智；那么冷静的面对一切。以前我时常取笑他应该出家当和尚，一定会早日成佛的……

　　真好，林逸凡不是尤烨。
　　这让我觉得也许尤烨并非是“阴魂不散”，也许我的生活并非无法逃离尤烨的笼罩。
　　一路琢磨着，回到了竹苑。听到楼上有人交谈，没想到这么早已经有不少客人了。我给自己装上笑脸，信步上楼，准备开启今天的第一轮迎客。不过除了现在能听到声音的人，我更多是为了同另一个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一定会在的人打招呼。
　　我竹苑不同于那些临近中午才开门的地方，而是七点钟开门营业，早上会提供简单的蒸点作为早餐。而且我不提供菜单，只保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菜品上乘，其他的完全时根据后厨的想法准备。由于竹苑本身也是会员制，客人并不很多，而且都混得眼熟，所以基本能做到客人落座后的三分钟内就能吃上绝对新鲜的蒸饺、发糕、烧卖等美食，还有很多客人会提前预定，打包带走或者我们提前摆台等客人享用。于是竹苑每天早上也都热热闹闹，虽然利润率不高，但总归不亏本。

　　其实卖早茶的初衷很简单：我的员工都得吃早饭吧！

　　说真的，给员工吃大饼油条跟给他们吃蒸饺烧卖其实差不了多少钱。我稍微多花一点，让大家吃得好一些，大家开心，对我更死心塌地，而且蛋白质摄入充分，白天工作更有精神，服务态度更好，这样我的客人也就更满意，也就更愿意来。间接的就提高了竹苑的收益！
　　现在我在员工餐基础上每天多做一些，换个漂亮的餐具，员工餐就成了早茶，能多卖不少钱。员工福利成了一种收益，这样一举多得、皆大欢喜的事情，我当然要好好做下去！
　　虽然大多数人早上都是忙忙碌碌，但总会有几个精致生活的人愿意早起半个小时，来喝杯香茗，吃些蒸点，感受一天开始之前的安逸。
　　上次秦书记带来的吴处长，就是这样的人。自从我开启了早茶业务之后，他就成了竹苑的常客。几乎天天都会来我这里吃早茶，当然，这也得益于市委办公楼距离我竹苑很近，虽然说起来隔了两个街区，但居民区穿的话，步行只要五分钟就到了。
　　我的客人多数是油腻的中年男性，吴处长算是其中的异类。而且我没想到他这个年纪的公务员居然会每天早起，几乎我竹苑开门时他就到了，所以可以说他是我每天见到的第一个客人，也就对他多了一份特别感。
　　毕竟谁不愿意每天早上一上班就能看到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帅哥呢！
　　“唐小姐早啊。”
　　“吴处长早，一大早就迎来贵客，真是小店的荣幸。”

　　“莫不是因为唐小姐姓唐，于是就满嘴的蜜糖？甜得人直要得糖尿病啊！”
　　“吴处长这么说可是折煞唐晚晚了，您也别‘唐小姐’的叫了，就叫我唐晚晚吧。”很有趣，明明是听起来颇为轻佻的辞藻，被这位吴处长说出来，倒是自然又亲切，难道是因为他的皮囊还算好看？好看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顺耳？
　　“那唐晚晚也直接称呼我吴琛好了。想来我稍大你几岁，不介意的话称我声琛哥也好，忘却这些礼数，听起来倒更亲近些。”
　　我心中暗想，琛哥？不叫你琛叔就算对得起你了。想跟本大小姐套近乎，也不能自己装嫩吧。
　　心虽是这么想，脸上却依旧面带桃花，随声附和着。
　　一通吹捧寒暄之后，我应邀陪吴琛喝茶。得知吴琛家在南方，素有喝早茶的习惯，本还担心到这边以后喝不上好茶；吃不到茶果。不想有我竹苑投其所好，虽然价格相比较这小城的物价而言高了些，但买份舒坦，也算是值了。
　　送走吴琛之后，我坐在后厢玩弄着手中的仿汝茶杯，细细琢磨着。
　　琢磨来我这里的客人已经成了我工作中一项极为重要的事情。毕竟我面对的人多是有背景、有身价的人，一个一个都很耐人寻味。既然茶楼是要服务于他们，从他们身上赚钱，当然要摸清对方的喜好，讨对方的的欢心。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