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枭无奈地将脚蹬子给她套上。
李星仪心里美极了,又趴在马上问他,“你说的那个哑巴是真事儿吗?他叫什么名儿啊?”
“自然是真。”慕容枭白了她一眼道,“他姓胡,名扯。”
好事总是传得比人的腿脚快。
火场内舍身救姐,这是多稀奇的事?何况是在多有倾轧的皇室;哑巴突然开口说话,这又是多难见的事?偏偏都是发生在这位李二小姐身上。
救人有功,帝后的赏赐源源不断,便是太子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世家出来的姑娘一般不看重金银,赐下不少华服宝饰、珍稀古玩。
李星仪受得坦然——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并非是靠着之前李二小姐的身份。
西阁内的宫人也跟着高兴——从前伺候的时候总要猜她眼色脸色行事,唯恐得罪了这位据说脾气不怎么好的李二小姐。如今她能开口说话,有吩咐直接说,这可比自己两眼一黑瞎琢磨强太多了。
侍奉的主人有功劳,为奴为婢的也抬得起头。初盈现在不仅横着走,每日做完了活后恨不得将自己做成旗子插在西阁的楼顶上,冲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猛烈摇摆。
皇后担心李星仪受别的伤,命太医署的几位医丞前来替她医治。
赵老自然也听说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事,本着钻研医术的心也跟着来凑热闹。
李星仪除了呛了些烟灰入喉,总体来说倒是并无大碍。医丞们开了方子后便离开西阁。
赵老在他们之后进来瞧李星仪。
“你能说话了?”赵老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她,“你现在感觉如何?”
面对赵老,李星仪倒不知如何撒谎了——
赵老一把年纪,说句夸大的话,他医过的哑巴恐怕比自己见过的人都多,她担心自己说得过了会被他发现端倪。
李星仪想起慕容枭闲扯的那个故事,斟酌一番后道:“我到时火势不小,当时听说姐姐还在寝殿,喉咙里堵得难受。进去之后见她蜷在一角,身边全是火星子。我心里一着急,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赵老思索了会儿,毕竟他行医数十年,也是头回碰上这等奇事——在他的认知之中,毕竟是心病以致哑症。想来这姐妹二人解了心结之后,李星仪这不能开口说话的毛病便好了。
“老夫观你声壁、喉腔与常人无异,自愈想来也是早晚的事。”赵老捻着打结的胡须道,“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懂:你既与太子妃同是赵郡人,那为何口音却又有些不同?”
李星仪暗道不好,竟忘了这茬。
赵郡同元京虽说隔得不算太远,可毕竟同州也有不同口音的,更不要说分属两个州的元京和赵郡。
她在元京呆了两年,已经学会了说京话。赵郡来人中也只见过李老夫人和太子妃等——因李二小姐本就是个哑巴,她又认为多说多错,便没有刻意去学习她们讲话。
李星仪想起慕容枭说的那个故事,只好继续胡扯:“想是这些日子以来同娘娘走得近,听她说多了,倒觉得习惯了。慕容副统领也说他曾在民间碰到过这类事…总之究竟
为什么,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老半信半疑,正要再问,李星仪赶紧打岔问:“我姐姐如何了?那宫婢对她投毒,她有没有事?”
毕竟年纪大,赵老果然被带跑偏。
“小许他们几个已经诊过脉,太子妃的确是中了毒。”赵老道,“那罪人挖了草乌加入汤中,所幸太子妃近日腿脚燥热,极少饮热汤,是以于她和胎儿并无损害。腹痛是因夜间受凉,她疗养上几日便能痊愈了。”
李星仪放松下来。
太子妃平安无事,对她有利无害。
赵老见她沉思,又劝:“不管从前你姐妹发生什么事,到底她是你姐姐。你年幼失声,说来不一定是件坏事——口业伤人伤己,人越是年少,越容易犯错。如今你已成人,势必三思后再开口,如此一来说话更加稳妥。”
李星仪不禁多看了赵老几眼。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连劝人的话都说这样好听。若她真是从前那位李二小姐,此刻怕是卸下一半的心房想要同姐姐和解了。
然而她毕竟不是那位李二小姐,她是东宫别苑出来的宫婢。这姐妹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所以不能轻易代人和解。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不去招惹太子妃。想来经过今日之事后,纵然太子妃从前再如何厌恶妹妹,日后能看在她舍身救人的份上不要落井下石才好。
李星仪满口答应。
“你是个好
孩子。”赵老笑道,“虽说老夫日后不用再来,可太医署依然欢迎你来做客。”
说罢,赵老起身便要走。
“赵大人。”李星仪突然唤住他,“太医署左侧的那个院子…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赵老一时怔住。
他转过身来看了李星仪片刻,蹙眉问道:“那里废弃已十数年,无人住在那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星仪脸色一白,随即扯出了一个笑。
“没什么…”她摸着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心道既然废弃十余年,难不成灵鉴是松竹林中鬼魅?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许医丞他们见她进了那院子后如临大敌——灵鉴模样干干净净,长那么大连顿饭都不会做,当初险些笑掉她一双门牙。
她记得民间有一奇异传说,大意是巨蛇化为妙龄女子篷船借伞引诱男子的。难不成灵鉴是松竹林中青蛇化身,借伞予她好行引诱之实?
如若真是,那这精怪道行的确高深——她此前还未见过那样一双既清澈却又摄人心魄的眼睛。
李星仪将鬼魅从脑中驱除,让初盈送走了赵老。
赵老前脚走,何雁迟与许松意便来了。
“原本我们是不该入西阁的,然而今日二小姐与太子妃惊动了太医署,我们便趁机跟着过来了。”何雁迟道,“听说二小姐能开口了?”
李星仪笑着说了声是。
“真的会讲话了!”许松意又惊又喜,“我就说,
二小姐是天命福佑之人,不可能一直是个哑巴…”
何雁迟递了个颜色,许松意忙闭上嘴。
李星仪同他们认识不止一日,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越是熟悉的同龄人之间便越好说话。
“我第一次进太医署时,松意指错了路,我便去了左边的院子。刚刚赵大人来,我问他对面院子里住的什么人,赵大人只说荒废有十余年之久。”李星仪盯着他们问,“那里从前住的什么人?为什么后来荒废了?现在有没有人住着?”
何雁迟与许松意未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二人相视一眼,许松意有些谨慎地问:“二小姐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第一次去时恰好下了雨,见亭子中有一把伞,便借用了来。”李星仪早有对策,思索后答,“既然用了别人的伞,自然是想着归还。然而赵大人却说那座院落荒废许久——既然荒废这样久,为何伞面伞柄无一丝灰尘?我猜想,里面应是有人在住的…”
何雁迟用眼角余光看到立在门边的荻花和绯烟,咳嗽了两声后用只有他们三人的声音小声道:“现在住着的…实在不好说,还请二小姐体谅我们的难处。不过,从前的事儿倒是听那些大人们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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