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仪满意地点头,随即离开了高唐驴肉馆。
她走到桥头,见许松意还在等着,望着桥另一端何雁迟那抹失魂落魄的背影。
许松意见她回来,手上又提着酒肉,忙接了过来。
“这家驴肉是真的不错…嗳?您也饮酒吗?”许松意忙道,“这可不行,万一让皇后知道您出去了一趟还喝了酒,不扒了我们俩的皮?”
李星仪摇了摇头,同他一起下桥。
何雁迟站在桥下,头顶是斜飞着的各色彩练,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只是万千人中,总有那样一个人像是一下就扎进心头,像是与这世间纷扰都格格不入。
而这人的出现又是那样不合时宜。
李星仪将酒和包着驴肉的包裹塞进何雁迟怀中。
何雁迟回过神来,抬起手肘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落寞。
“二小姐也喜欢吃这个吗…啊,也对,赵老爱吃这个,您一定是被他说得馋了吧。怪不得想跟我们一起出宫…不过,您日后若是想吃什么用什么,直接吩咐我们便是,不用这样冒险。万一让皇后和太子妃知道,大家都要遭殃…嗯?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
许松意不知道怎么开口,李星仪叹了口气,转身去车里取了张帕子递给他。
何雁迟一抹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真是失礼。”他接过帕子后便背过身去,声音已然哽咽。
李星仪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好不容易碰上个大晴天出来一趟,却摊上这么多事。”许松意坐在车辕上道,“想来再出门要看黄
历了。”
毕竟是男子,何雁迟并没有伤怀太久,最后两眼红红地上了车。
回去的陆上,许松意见他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觉得他实在有些可怜,便小声说:“其实,你也可以功成名就之后为离鸾姑娘赎身,再纳她为妾,这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离鸾是个好姑娘,我从未因她是垂花楼的人而厌弃她,也不担心她坏我前程。”何雁迟摇头道,“我已有未婚妻子,她有学识修养,待我情深,对我恩重。我若不同离鸾姑娘说清楚,最后只会伤了两个人的心。”
“哪个男子不是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偏就你重情。”许松意感慨,“这既是你的事情,也当由你处置。只是我瞧你眼下难受得很,身为朋友,不愿意见你如此消沉罢了。”
何雁迟没说话,但能看得出他的确心不在焉,将拖车的老牛赶得快一阵儿慢一阵儿。
过了片刻,李星仪递给他一张纸。
纸是购置药材写清单剩下的,笔是炭笔,上面只有一句话:“人行走世间多有劫难,其中情劫至苦。君过此一劫,日后定当万事顺遂。”
何雁迟的脸上这才有了丝笑意。
他将纸收好,由衷地对李星仪道:“多谢二小姐开解。”
李星仪点头,三人继续前行。
然而,出宫容易入宫难。
“糟了!”许松意先回过神来,一拍后脑勺道,“咱们带着二小姐
可怎么进去?!”
他们出宫顺利是因为挡了冯翊的道才被赶出来的,然而进宫时关卡只怕会更严,恨不得将车上草药也翻一个遍儿,更不要说李二小姐这么个大活人了。
李星仪缩进马车内,将自己埋在药草中,只露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出来,远远地瞧着像药里藏了只大白猫。
“不行不行,您不知道那些禁军是怎么检查药材的!”许松意摇头,边说边比划,“拿着将近一丈的长枪朝这些草药里那么一捅,这里一捅,那里一捅,若真没问题,那便放行了。可眼下多了个您,拿着枪一捅——嗳,白枪头进去红枪头出来,这不倒了血霉了嘛?!”
李星仪让他说得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象到了自己被戳成筛子的血淋淋的模样。
她赶紧从药材堆里爬出来,面色为难地望着他们。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远处的禁军已经换了值,想来不到一刻钟便要关云龙门了。
三人在原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时李星仪心里想,哪怕是冯翊来她也认了,只要能让她进宫就成。
铁蹄声渐近,云龙门外有一队人马由远而近。
三人抬眼望去,见十数匹契骨骊马黑压压而至。
为首之人约摸二十出头,身材高大,黑衣覆身,只领口内露出软甲一角。暮色笼在他肩上,上面不甚明显地用黑线重绣了一只羊头。
当今皇室自北地而来,靠马战闻
名天下,极爱在衣饰之上绣刻兽首,羊头则是禁军的象征。禁军统领由定王担任,然而定王远在西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京。
“坏了。”许松意双腿一颤,“慕容枭。”
振国大将军慕容达义子、禁军副统领——慕容枭。
他离得远了,只能看得出嘴角下沉,似是十分不快;然而离得近了,才渐渐显露出英挺的五官。
慕容枭长相并不丑,相反十分英俊,然而眉尾扬起,眉骨压得太狠,嘴角下沉,显得整个人十分狠厉。然而他头发微蜷,加之眼角生有一颗泪痣,便中和了这股狠劲儿——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是由狠厉变为阴狠罢了。
他身下黑马肩头几乎比李星仪所坐的牛车要高,下一刻就要踏碎车辕似的来到李星仪三人跟前。
慕容枭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在看向李星仪时,细长凤眼渐渐凝聚起了风暴。
“为什么在这?”他突然冷声发问。
慕容枭与冯翊实在大有不同——冯翊年轻,又有父母管束,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豹;慕容枭是慕容达亲自培养的杀人利器,又与简王萧瑧交好,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光凭气势便能轻易压倒他们。
李星仪三人同时一颤,一屁股摔在车上。
“统领大人。”何雁迟赶紧行礼,“我们是太医署的人,奉署内大人之命出宫采购药材,正要入宫。”
许松意反应过来,连声
道是。
慕容枭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星仪,抬起手指向她,问:“她也是太医署的人?”
何许二人心虚地小声说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硬着头皮说她不是?
慕容枭挺直了背,显得整个人更高了。
“云龙门刚换值。”慕容枭勒了勒马缰,用下眼睑瞧着正瑟瑟发抖的三人,“你们随我一同进去。”
直到离开云龙门有一段路,何雁迟和许松意还是没能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不对啊…”许松意磕磕巴巴地道,“副统领与我们素不相识,怎么就帮着咱们入宫了呢…”
何雁迟渐渐冷静下来,分析道:“兴许看咱们是太医署的,太医署素来救死扶伤,他这是想给自己积点德?”
“也不是没有道理…”许松意将视线转到刚刚在车内换好衣服的李星仪,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莫非…副统领看上二小姐了?”
李星仪被他盯得头皮一麻。
“别胡说!”何雁迟敲了一下许松意的脑袋,“在我跟前说说可以,不要去外头说——你若是乱开口,也不怕小心国舅家的大小姐来找李二小姐的麻烦?”
许松意这才想起慕容枭前妻便是国舅燕国公家的大小姐裴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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