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容易啊，满大街都是酒家食肆，你的货都是新鲜天然的，还怕卖不出去？”胥大叔轻轻摇头，“还是算了吧，毕竟合作惯了，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而且呢，江滨近，送货容易。”
　　我说：“送货我去办就行，如果江滨压价太离谱，换地方。”
　　胥大叔笑了笑，“以前的老板挺好，现在他儿子接手了，就难说话点。”
　　我又说：“现在城里人都讲究养生，讲究饮食健康，江鱼不怕没销路的，既然江滨……”我见胥大叔没什么反应，就住口了。
　　他为人老实，我不忍心他受委屈，但我的身份终究尴尬，不便撺掇。
　　回到大船上，胥淼淼帮忙收拾东西。
　　我扬起竹箩说：“你猜猜多少条？最大的多少斤？”胥淼淼歪着头，装作不屑地说：“想考我？让我拎拎就知道了。”
　　她一把抢过竹箩，手臂晃了晃，又贴近耳边听了听，“哟，有……十斤以上呢，大概十斤四两，有……五条！”我心中佩服，嘴上却否认，“猜错了，一共六条，才九斤半。”
　　胥淼淼楞了下，“不可能。”
　　我说：“鱼是我塞进去的，斤数是你爸掂量的，还有假？”胥淼淼嘟起嘴巴说：“我不信！”我说：“你的技术还不行，你想想，十斤多重五条鱼，平均每条两斤多，白鳝哪容易有那么大的？”“再大的都有，你没见识。”

　　胥淼淼说着就去掀竹箩，我赶紧去抢。
　　“你放手，我就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
　　“拿来！”“别搞死了……”我们抢着抢着，竹箩忽然就倒翻在船上，盖子打开。

　　白鳝鱼是很有活力的家伙，抓住机会就钻出来，到处乱蹦。
　　我和胥淼淼立即弯腰去抓。
　　我的动作自然是很快的，一把抓住了其中一条白鳝，哪知鱼身滑溜，我竟抓不牢。
　　我手掌用力，越用力它越滑得远。
　　我有些急了，双手齐出，又捞又捋，真是手忙脚乱。
　　胥淼淼说：“嘻嘻，抓不到吧？”手臂伸来，帮我抓住了塞进竹箩。
　　我说：“岂有此理，那么难抓……咦？”眼见最大那条白鳝突然一蹦，已经蹦到了船舷边，我想都没多想，和身扑去。

　　耳听胥淼淼惊呼一声，“别跑。”
　　她也扑了过来。
　　白鳝鱼是抓到了，我们两人却发呆了一会儿，我连忙爬起身走开两步，胥淼淼飞快地塞鱼进入竹箩，一溜小跑地窜进船舱之中。
　　我看看船舱，看看江水，不禁傻傻地笑了笑。
　　刚才，灵活的白鳝鱼不停跳动，我就不停出手，于是我的手臂和胥淼淼的手臂缠在一起，我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掌，我的臂膀从她肩后探过去，变相地抱着她。
　　由于是扑倒的姿势，我的胸膛压在她的背后。
　　这样子……人家一个大姑娘，害羞是肯定的了。
　　而我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冲动也是肯定得了。

　　不过，她是我的恩人，我是逃犯，同时也被***追捕，我们绝对没有发展的可能。
　　我长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惆怅。
　　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我戒毒后就得离开。
　　这时，从船舱里边传出一阵歌声：“滔滔江水流，一去不回头……”我经常听见胥淼淼唱歌，在这孤清的环境中，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消遣吧。
　　歌声妙曼，在江上悠扬地荡漾开去。
　　我听着听着，怔怔出神，直到胥大叔的声音响起：“还不睡觉吗？半夜要出船打渔呢。”
　　“哦，好的。”
　　我应着，走向船舱，但发现胥大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他迟疑着，我站定等。
　　终于他长叹一声，低声说：“丰年，你……淼淼她很单纯的。”
　　我先是一愣，随即大羞，说：“放心吧，胥大叔，我不会……我……”胥大叔的脸色比较担忧，“她很少接触年轻男人，她也长大了，那个……”我连连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胥大叔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
　　船舱才多大？他或许看到了胥淼淼异样的反应和表情，从而担心了。
　　这个木纳的渔夫，虽然能看透世情，却不善于表达。
　　我明白他的意思。

　　胥淼淼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如果和我相处久了，可能会陷入某种不能自拔的境地。
　　即使我不去追求，只怕她也……我整理一下思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胥大叔，再多几天吧，我的毒瘾更加稳定了，我就离开。”
　　胥大叔欣慰地笑笑，“你不怪我吧？”我说：“怎么会呢？我只有感激你。”
　　胥大叔点点头，“睡吧，等会儿还要干活。”

　　我走回船舱，先去洗漱一番，一出卫生间门口，就看见了胥淼淼。
　　她盯着我看，目光流转，好像要跟我说什么。
　　我心头大跳，想：“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胥淼淼是要向我表白吗？她是大姑娘，自然是矜持的，没那么直接。
　　她看着我，目光中有些好奇，有些顽皮，问：“你刚才和阿爸说什么呢？”我说：“没啊，说些闲事罢了。”
　　胥淼淼立即嘟起了嘴巴，“我不信。”
　　我说：“真的，我要睡觉了。”
　　想走，但胥淼淼站在前面不让开。
　　船舱过道窄小，我总不能硬闯过去。
　　我们站得很近，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鱼腥味。

　　嘿，我闻惯了，不难闻，还亲切。
　　“说什么？”胥淼淼逼问。
　　“真没什么。”
　　我退后一步，灵机一动，“是这样的，你爸提起江滨酒店给的价钱偏低，我就建议他换一个地方供鱼，他不同意呢。”
　　胥淼淼眨眨眼睛，“是噢，江滨酒家的太子爷好小气，这点儿鱼钱也压。”
　　我说：“是呀，前天那一群鲫鱼，硬给他压低了一块钱一斤。”
　　胥淼淼说：“鲫鱼便宜倒损失不大，可恶的是上次那窝鲣鱼，多难得啊，八十多斤，亏了好多钱呢。”
　　我嗯嗯几声，表示同意。

　　胥淼淼说：“明天我和阿爸谈谈，换地方了，嗳，唐老板好像提起过，他有个朋友开饭店，也需要江鱼。”
　　我说：“那让他帮忙联系呗。”
　　胥淼淼立即皱起了眉头。
　　我哈哈一笑，明白的，便自动请缨说：“我明天早上和他谈吧，特别是那五条白鳝鱼，可不能便宜给江滨了。”
　　胥淼淼嫣然一笑，“就这样。”

　　摆摆身子，又摇摇手，可爱地说：“睡觉，但愿半夜能有大收获。”
　　我说：“好，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们捕鱼回来了，竟然真有大收获。
　　除了一般的鱼种之外，还捕了两只甲鱼，都超过两斤重，另有三条大鲶鱼，算是很不错的了。
　　这样胥淼淼更加不愿提供给江滨酒家了，她和胥大叔争论好久，但胥大叔不答应。
　　胥淼淼生气地说：“阿爸，你想想弟弟每个月的资料费。”

　　胥大叔一愣，顿时无言。
　　在重点中学读书，可不容易啊，胥淼淼一句话就戳中了胥大叔的要害。
　　于是，我们把鱼活着，等到八点多，我上岸找唐老板。
　　唐老板刚开店，睡眼惺忪，趴在桌子上，见到我精神一振，立即站起来打招呼：“丰哥，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