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觉得这屠宰间很宽广，到了被牛追赶时才觉得这里太小了。

　　一头几百斤的巨牛，夹杂着千钧之力撞过来，那是何等的惊心动魄？我又砍又刺，印象中好像二十多刀吧，还没能搞定它。
　　我可真是手忙脚乱了。
　　既不能捅它的要害，又不能逃出房间，一人一牛团团转来转去，我历经几次凶险，有一次被牛角挑飞半空。
　　拖了好久，那牛才因失血过多而倒下。

　　它持续地悲鸣，蹄子轻轻抽搐，我大吼着一刀砍下，鲜血飞溅了我一脸。
　　在归途中，我还没能冷静下来。
　　我感觉我的手臂肌肉在绷紧，斗志在激昂。
　　我的上衣没沾血，裤子上鞋袜上全都是。
　　血腥味冲击着我，我倒似乎适应了。
　　以血引血。
　　难道是鲜血引发了我的血性？用血性这词不对，应该是**才对。
　　阿辉忽然哈哈一笑，说：“臭小子……呃……丰年不错啊，变成真正的高手了。
　　咦？我说，要是赤手空拳地去打，不是更加显示真功夫吗？”我没出声。
　　七叔也没出声，我看见他的嘴角边含着一丝冷冷的笑容。
　　我明白的，比赛即将进行，他要训练的是我的残酷，而不是训练我的拳头。
　　万一我被狗咬伤了或者被牛撞伤了，岂不是白忙一场？阿辉又说：“丰年，按照你的估计，用拳头能搞定不？”我扫了一眼七叔，还是没出声。
　　我现在不是肉包了，对于阿辉这种角色，我懒得应付，何况我一直就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七叔冷冷地接了句：“专心开你的车！”阿辉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我心里倒被阿辉的话勾起了猜测。
　　如果我没有刀，对付狗可以，对付牛行不行？当然是不行的。
　　我悄悄地捏着自己的拳头，感觉充满了力量，但我可不能过于自大。
　　回到住所，洗澡、吃饭，然后是午睡。
　　七叔一直没怎么说话，我们下午要干些什么他一点都没透露。
　　我一步一步地杀，不会轮到杀人了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打死我我也不干。
　　七叔没让我杀人，只是让我揍人而已。
　　他给我新的要求，三分钟一回合，两个回合之内，要把肉包揍得丧失活力。
　　肉包的防护很到位，这个有难度啊，于是我面现难色。
　　七叔说：“笨蛋，不是让你像平时那样训练，你要专注于攻击对方防守薄弱的地方，例如关节。”
　　我说：“这样，对手会断手断腿的。”
　　七叔冷冷一哼，我就知道我的话是多余的了。
　　攻击关节的技术我早懂了，与七叔切磋过，只是摆弄姿势，研究过程而已，当然从来没有认真使用过。
　　现在真要用出来，我心头一紧。
　　当我看见进来的肉包后，我的心里更是紧张。

　　来陪我训练的肉包居然是阿志。
　　我在这里的好朋友，好舍友，阿志。
　　让我攻击他的关节？我……我顿时惊呆了。
　　阿志看见我也惊呆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跑上来拥抱我，说：“哇，我就猜到你被挑上当拳手了，可是在训练场又找不到你，原来是七叔亲自训练啊，你真了不起。
　　我老和小天说呢，等你训练出来，肯定是一名出色的拳手，一定威震四方……”阿志絮絮叨叨地说着，欢容满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得出，那是一种真心的与老朋友见面的表达。
　　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停住了，轻轻地退开两步，愕然地盯着我。
　　是的，我的表情太僵**，与他相比较，我一点欢愉都没有。

　　我扭头看了看七叔，他依然神态木然、不苟言笑，可我看穿了他的心，他的心黑得透顶！为了训练我的残忍，他不但让我伤害肉包，还故意挑选我的朋友当肉包！阿志涩然一笑，说：“丰年，你……”我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我在给他暗示，让他小心。
　　七叔看出来了，淡淡地说：“开始吧，明知道非打不可的。”
　　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别无选择，我低声说：“阿志，小心些。”

　　阿志毕竟在圈子里混久了，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微微点头，说：“没事的，我的任务就是帮你。”
　　我的目光扫向他的下盘，他的脸色变了变，接着就拍拍我的肩膀，点点头。
　　确实是非打不可的，我大喝一声，抡拳攻击。
　　或许我习惯了，或许我想长痛不如短痛，我出拳迅猛，动作狂暴。

　　打着打着，我的反应比意识强烈，有些攻击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控制。
　　还好，阿志并非雏儿，死死地守住头部要害，虽然其他地方被我揍得不少，他艰难地挺过了一个回合。
　　休息时间只有两分钟，七叔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目光之中隐含着深意。
　　这魔头，在给我无形的压力！我心里痛骂不停。
　　我看了看阿志，阿志也在看着我。
　　“第二回合，开始。”
　　七叔说了声。

　　我瞄一眼阿志的腿，我不能令他残废，但我怎能应付七叔呢？我临时有个主意，只要我打中阿志的脸部，打脱他的下巴，打晕他，也算成功了。
　　“嗬！”主意一定，我的心也定了，一轮一轮的拳脚攻击过去。
　　三分钟，很容易过去的，我的体力绵长，爆破力也不错，缠着阿志的头部来打。
　　阿志在抵挡，在闪避，有机会也在攻击我，可惜，今天的我已非吴下阿蒙，我好像着魔了一样，每一拳重重的打出，竟有无比兴奋的感觉。

　　“呃……”阿志被我逼在墙角，背脊撞了撞，整个人一顿……这一顿给我抓住了机会，我几拳打过去，其中一拳打在他脑侧的护垫上。
　　力道肯定不小，他的上身微微倾斜，双臂挡得更紧。
　　我继续打，不停歇，阿志暂时被困住，只能死守。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有力的话语传入我的耳朵，“踢膝盖！”我右脚应声横出，踹中了阿志的膝盖。
　　阿志立即跪下，我的脚勾进去，整个人一翻翻倒在地，顺势就抓住他的小腿，接着顺势滚动，顺势用力抽紧他的足髁……我发誓，真的一切都是顺势。
　　我竟不能控制自己了！不知为什么，我一出手就处于疯狂的状态，而且并非丧失理智的疯狂，而是具有灵敏的反应力和洞悉力的疯狂攻击，能在刹那间攻破对手的防守。
　　我……我懵了。
　　直到阿志发出惨叫声，我才松开他的腿。

　　我扑上去扶起他，看见他整张脸都在痛苦的扭曲。
　　然后，我就恍恍惚惚地，任凭阿志被拽了出去，任凭阿志在惨哼。
　　我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练拳真的那么重要，连朋友的安危都可以不顾吗？我永远不会忘记阿志的眼神，那种绝望的眼神。
　　我知道，当肉包的都有心理准备会受伤，但阿志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毁在我的手中。
　　“啊！”我大喊着挥舞拳头，瞪着七叔。
　　我心中有怒火在燃烧，需要痛快地发泄。
　　七叔没说话，也瞪着我。

　　我们彼此瞪着，仿佛过了好久，我终于松开了拳头，长长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