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七叔喊了。
　　青峰扬起拳头僵在半空，不得不住手。
　　我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腰，这可把我累得……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我下意识地扭开头颅，随即脸颊剧痛眼冒金星，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擂台上。

　　脸颊也有护垫，但这拳的震荡力好强大，我觉得脑袋晕沉沉的极不舒服，牙关好酸疼。
　　“干什么！”七叔的声音冷冷的，接着他就翻上擂台。
　　我回过神来了，骂人的话在嘴边转来转去，终究没骂出声。
　　青峰说：“不好意思，一时收不住。”

　　我心里说：“贱人，王九蛋，明明是故意的，阴险！”七叔哼一声，突然抬起脚就踹去。
　　青峰敏捷地闪开，脸色变了。
　　七叔的脸色也变了，嘴角慢慢地抿成一道弧线，右手慢慢地解下了皮带。
　　青峰的脸色更加大变，连胜哥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心中惊喜交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刺鞭？我来这里好几个月了，听说过刺鞭的事情。
　　每个教练都有一条刺鞭，负责惩罚违规的拳手。
　　集团势力庞大，等级分明，无论一个拳手多么厉害，总不能独力对抗集团啊，你以为是武侠世界吗？所以，七叔等人拥有极高的权威，平时根本没人敢拂逆，我一直都没见过刺鞭。
　　现在，刺鞭出现了。
　　七叔的目光阴狠阴狠的，虽然是盯着青峰，但我见了也觉得心头发毛。
　　青峰的面容渐渐扭曲，犹豫片刻，右腿渐渐弯曲，单跪下去。
　　七叔根本懒得多说，直接举起刺鞭就抽。
　　“啪……嗯！”皮鞭有刺，抽在青峰的背脊上，立马勾起一溜血痕，痛得他惨哼。
　　“啪、啪……”一鞭又一鞭，七叔连续抽打了九鞭。
　　青峰的背脊血肉模糊，身躯在微微颤抖。
　　附近两个擂台的人在看，旁边的打手也在看，观战台上，有两个大哥级的人物同样在看，接着，陆陆续续地，整个场子的人都在看。
　　没人说话，只有七叔的声音在响：“记住，你如果当我的话是放屁，我就给你放血！”语调不高，却饱含着无比的坚定。
　　青峰说：“是，记住了！”他说得有些含糊不清，脸颊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下颔骨头清晰地现出来，连脖子上筋条都变粗了几倍，可见他有多痛苦。

　　他看了一眼七叔，接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就瞪着我。
　　我大惊。
　　关我什么事？赖上我了？七叔轻叱：“滚！”青峰站起身，默默地走下擂台，后背的血迹红得耀眼。
　　七叔转身对我说：“你今天不用陪练了，这几天都不用，去向老吴报到。”

　　我木然地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想问的，不敢。
　　我看了一眼胜哥，他也在看着我，脸上还是一种莫测高深的淡笑。
　　怎么回事呢？难道要提升我当拳手？我才不愿意呢，但如果七叔真的发话了，轮到我发表意见吗？我暗暗叹气，走出去换下护垫，到健身房找老吴。
　　老吴也是教练之一，负责管理健身房。
　　我不知道外边的健身房怎么样，反正这里的给我的感觉是应有尽有。

　　无论是拳手还是肉包，包括打手等人，都必须经常锻炼肌肉、锻炼体能。
　　老吴理所当然地很强壮。
　　他和黑熊的身材不同，黑熊的是虎背熊腰，块头大有点胖，他的是肌肉突显，很少脂肪。
　　我曾经有个荒谬的想法，如果他们两个人搏斗的话，谁厉害一些？老吴扫了我一眼，说：“七哥刚给电话我了，让你锻练爆破力。”
　　我心中叫苦，看来真是要培养我当拳手了。

　　老吴继续说：“去练速度球，三千下。”
　　他说得淡淡的，我听了大吃一惊，脱口问：“三千下？”他横我一眼，“四千。”
　　“我……”我不敢多话了，走到速度球旁边，心神还没定下来。
　　真要成为拳手吗？那岂不是把自己送入斗兽场？老吴突然吼一声：“老实点！”一脚就踹过来。
　　我下意识地一闪闪开。

　　他楞了下，又一脚踹来，这回我有了提防，反而动也没动，让他把我踹了个狗抢屎。
　　我立即爬起身，老老实实地开始练习。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还没有明确地提出要求，先不用急。
　　“嘣、嘣……”速度球飞快地晃动，梨形的球身仿佛变大了，球影幻成一副奇异的画面。

　　我一开始看着眼花，但看着看着又能从那些虚影之中清晰地看到它振动的景象。
　　这家伙，我以前也听人提起过，据说是用来锻练眼力和出拳时机，与爆破力有什么关系呢？老吴要求我打四千下，我打着打着倒忘了数。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的小臂开始劳累，很明显地，球身的振幅立即变乱。
　　我控制自己的呼吸，一边出拳一边放松肌肉。
　　这是我从格斗实践中得到的领悟，运动时，并不一定需要时时绷紧肌肉，短暂的松弛反而更能激起肌肉的反应能力。
　　即便如此，又几分钟过后，两条小臂渐渐麻木，我真想停下休息。

　　老吴在旁边看着呢，我唯有硬着头皮顶住。
　　我的呼吸已沉重，分明地感觉到汗水从额头簌簌淌落。
　　想不到我能挨揍，却不能搞定一个小小的球。
　　我努力地收摄心神，继续调整呼吸，但情况越来越糟，连大臂也麻木了。
　　我的击打丧失了节奏，拳头与球身之间的飞快接触，出现了不规则的混乱。
　　“停下。”
　　老吴终于出声了。
　　我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只觉得两条手臂又软又烫，酸酸的。

　　老吴又说了一句：“休息三分钟。”
　　才三分钟？我搓着手臂，满心不情愿。
　　没办法，眼前可不是在菜市场买菜讲价，我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接下来继续十来分钟的击打。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把我折磨得够呛。
　　我以前也见过一些拳手练这玩意儿，当时觉得一个小球多简单啊，现在才知道自己真幼稚。
　　中午吃了饭，一伙肉包聚在宿舍，我就成为了焦点。
　　讨论两件事，一是关于青峰被七叔教训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细节，我说了。
　　青峰不得人心，大家都在幸灾乐祸，我想起他那怨恨的眼神，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我会不会被选拔为拳手了。
　　阿志说：“七叔他们眼光很准的，丰年，你有戏。”
　　邓哥说：“不错，如果真有潜质，他们不会错失的，我当那么久的肉包还是肉包，就是因为没有潜质。”
　　大家轰然一阵笑，小天说：“当拳手很危险！”蔡超说：“不过赚钱多啊。”

　　他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众人，“你们都是为了多赚钱才入行的吧？不然谁愿意整天被人打？”大家都默然了，有人在微微点头。
　　我一直没出声。
　　其实我赚钱来有什么用？我敢买车买房吗？就连寄钱回家也不敢。
　　既然不是为了赚钱，我那么拼命干什么？突然之间，我很迷糊，不停地问自己，我那么拼命干什么？干什么？我留在这里做危险的活儿，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