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机关的主任生活》
第20节

作者: 剑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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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路在来金沙市的时候恶补过传统戏剧,也挺喜欢这处,也跟着唱。
  听到他的哼哼,舞台上演刁德一的宋建军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满。
  韩路撇撇嘴:我被人关门外睡了一夜沙发,我还不开心呢,你什么态度。
  宋建军长得秀气,化妆后演反派,白面尖下巴,确实形象。

  沙家浜结束后就是民乐《步步高》,乐手们聚在上面,将胡琴、琵琶、拉得人脑壳疼,唢呐更是吹得人心浮气躁。
  特别是唢呐,乐器小流氓的外号不是白得的。一吹起来,别的乐器都被压住了。
  这民风还真够闹腾的,一曲终了,韩路只感觉耳朵里嗡嗡乱响。
  他本以为接下来的西洋古典音乐回让人心神气宁,但结果却让人意外。
  《步步高》后是交响乐《菠莱萝舞曲》片段。
  在来平地村之前,韩路了解过,这首曲子是意大利还是什么地方十九世纪某音乐家的代表作,挺长,十八分钟。

  古典音乐实在太阳春白雪,也没人爱听。
  但却不能不上。
  前头说过,市文化艺术中心本是市川剧团、市京剧团和市交响乐团三合为一。每次出外演出,中心都要平衡三者关系,各戏种都要照顾到。不能说你川剧团京剧团天天在外面演,公费吃喝,公费游山玩水,拿演出费,我交响乐团则呆家里啃窝窝头吧?
  所以,这次来平地村演出,在情在理,中心搞交响乐的都得出个节目。
  只不过这曲子太长,十八分钟下来,只怕听众要吼黄。必须压缩,压缩到六分钟左右。
  一支完整的交响乐队人挺多的,好几十位。这些年交响乐团的人退休的退休,离职的离职,调动的调动,到现在只剩二十来位,已经没办法演出一部大型的交响诗,平时就弄弄弦乐四重奏。
  没有那么多人,中心就搞了个简化版,只派了二十来乐手上台。
  音乐声响起,很低沉。
  因为人多,也听不清楚,众人都喊:“安静点,安静点,听音落,听音落。”
  西南省人氏说得是西南官话,“喝”“霍”不分,“乐”“落”不分。喝可乐,人家能给你整成霍可落。
  音乐声稍微高了些。

  这下韩路听明白了,心中也是疑惑:这什么玩意儿,前奏怎么这么长,主旋律呢,都听不出曲子来。
  又过来几两分钟,台上的音乐家还在不紧不慢地演奏,一个短旋律反反复复,死活不朝下面推进。
  五分钟过去,村民还是骚动:“这刚刚刚刚刚,刚半天了。”
  “脑壳有点痛。”
  “这是歌吗,不对啊。”
  “我也听不明白,嘿,你看那扯胡琴的,拉得真好啊,跟拉锯一样。”
  “什么胡琴,那是大提琴。”韩路回头对刚才说话的那个村民说,自己反忍不住笑起来:“听不懂,听不懂。”
  众村民小声小起来,乱糟糟地议论,已经有妇女同志在打孩子,更有老年人摸出叶子烟吧嗒吧嗒抽,把清口水吐了一地。
  秩序有点乱。
  他是重点大学毕业生不假,知识分子不假,但学的是理科,这种高雅艺术还真欣赏不来,骨子里他就是个工厂钳工的儿子,大俗人一个。
  前排的市领导还沉得住气,区领导就有点尴尬,脸色变得难看,低声问镇里领导:“今天演古典音乐好象不妥吧,都没人听得懂。”

  镇领导受到批评,脸色更难看,回头又批评李草长:“李支书你搞什么名堂?”
  李草长缩了缩脖子,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上面的胡琴扯得那么难听,下个节目就好了。”
  “扯胡琴……”镇领导扑哧笑出声。
  好在六分钟的古典音乐已经结束,大伙儿接受了一场古典美的洗礼,有点蒙。
  下面就是陶桃的杜十娘了,怒沉百宝箱那折,也是整部戏的大高丨潮丨,时间挺长,有十来分钟。

  为了这部戏,文化中心准备了半个月,期间排练过许多吃,陶桃甚至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与世隔绝揣摩人物。
  大家在精神和物资上的投入都大,都希望演出能够获得成功。
  刚才的交响乐《菠莱萝》曲高和寡,不但领导不满,村民也不买帐,有点搞砸的味道。
  不但李草长,文化艺术中心的演职人员都感到紧张,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在接下来的《杜十娘》能够把这失去的尊严给挽回来,顺利完成本次演出。
  不过,韩路却预感事情怕是要糟。都是戏剧,前头的《沙家浜》好歹家喻户晓,特别是在老年人中,很多人都能听会唱。它已经脱离传统戏剧的范畴,变成流行歌曲。
  这《杜十娘》可不一样,如果没有字幕,演员唱的什么你都不晓得,一出戏下来,依旧是满头雾水。
  不过,等陶桃一亮相,下面的村民却是一声喝彩:“好漂亮。”“嘿,还别说,这婆娘长得可以啊!”“你那腿,长得啊,跟高脚鹅一样。”
  却见,舞台上的陶桃身上穿着月白色褙子,戴着繁复而不杂乱的头面,看起来宛若幽谷之兰。她画了淡妆,一张古典的鹅蛋脸如同从古画中走下来的仙女。
  举手投足,白云出岫,说不出的轻缦幽雅;一颦一笑,都如一把锥子直刺人心。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在闪光,整个舞台都仿佛是她的。
  檀口一张,穿云裂石:“月色苍茫初更后,江风刺骨冷飕飕。手攀船篷望江口……”
  声音真好听啊!
  音调起势很高,徽调,在她口中偏偏唱得轻松自如,让人有一种错觉——我也可以的。
  韩路觉得挺好听,心中又是奇怪,暗想:这位陶大姐平时看起来也就那样,今天怎么美成这样,不应该啊!咦,我这心怎么蓬蓬乱跳?
  唱完这一段,扮演丫鬟的钟小琴上场。、
  她的角色本是个木头人,不料上台后,眼珠子就滴溜溜转,目光落到韩路身上,却扑哧一笑的样子。

  钟小琴自觉失态,忙以袖掩嘴。
  还好在场的都是传统戏剧外行,倒没有发现这个瑕疵。甚至有村民在下面小声议论:“这扮丫鬟的婆娘挺勾人。”“对对对,大眼迷人,小眼勾人。”“脸盘子那么大,眼睛能不小吗?”
  这已经是有点人生攻击的味道,台上的钟小琴听人说自己脸大眼睛小,顿时不高兴,从风情万种的俏姑娘化身高冷丫鬟。
  好长一段唱腔毕,大伙儿也没听懂,好在演员颜值高,村民尽顾着看美人儿,倒不觉得乏味。
  接着,故事中的男主李甲上唱,念白:“十娘不必啼哭,此事我是出于无奈,望十娘成全了我吧。”
  杜十娘神色平静,念白:“好一个出于无奈,你既是将我卖了,银子可曾到手?”
  李甲:“银子早已到手。你来看这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好生可爱呀!”
  这下村民听懂了:“原来是卖婆娘啊?”
  “这不是畜生吗?”
  “娶个媳妇不容易,还这么漂亮,怎么能卖呢?”
  “这戏倒有点看头。”

  不过,观众很快失望了。这段故事后,杜十娘又开始唱:“月暗星稀二更后,真个地惨与天愁。想当初在院中百般赌咒,说什么天长地久到白头。如今夫妻难久守,谁知恩爱反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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