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起学考古》
第58节

作者: 义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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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年的时候,我跟杨队都被分配到英德干校,当时大家一视同仁,不分职位高低,一起劳动,然而,我比较年轻,主要干的都是重活,比如打石、建房、挑重担都是我的活儿,除此之外,插秧割稻,犁田耙田,还要负责放牛。”
  说到这里,曹子钧停顿一下。
  这个时代,不少名人都要放牛,比如关老,当年也要放牛,而且还头缺鼻、好斗的公牛,根本无绳可牵。
  不仅如此,每夜都必须按时将公牛带回,若公牛与其他牛发生争斗,或是踩到河田,都是被处分的。

  苏亦想到这,只能感慨,美院的师生似乎跟牛都挺有缘分,因为,除了关老之外,他老爸苏哲也需要放牛,不仅如此,要是养的牛掉膘了,后果很严重的。
  唐朝诗人吕岩有一首诗《牧童》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然而,这个年代放牛,远没有牧童生活的恬静与闲适。
  曹子钧的经历,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说,“由于太累腰痛,在茶场的总医院开了一瓶止痛药,我以为是虎骨酒回来一口就全喝完了。晚上感到全身发烫,眼前一片模糊,我感到自己可能吃错药了,挣扎着拿出病历走到当时的校部医务室,敲开了医务室的门,当时的值班医生就是杨队的夫人杨碧云医生,我告诉她,我喝完了医院开的药就感到很难受,我在神志模糊中,听到杨医生说:‘不行了,瞳孔都放大了,要立即到总场医院抢救。’接下来我就失去了知觉,在总医院抢救了一晚我被抢救回来,原来我喝的不是虎骨酒而是‘巅茄酊’,要没杨医生,你们今天也不可能见到我了。”

  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笑。
  也没有人笑。
  剩下的只是庆幸。
  杨少祥也没有再开玩笑,而是说,“虎骨酒跟巅茄酊味道,你分不出来?”

  曹子钧苦笑,“我当时也是腰疼糊涂了,反正这玩意味道怪怪的。”
  杨少祥说,“也算是你命硬了。”
  这个时候,杨式挺才跟佛山博物馆的陈志杰走过来,听到曹子钧的话,也说道,“小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着,就招呼着众人把采购的物资搬到工作站,然后准备开饭。
  工作站是在佛山祖庙博物馆。
  这也是一个临时的安置地点。
  说到考古工作站,跟一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就是梁思永。
  1931年的时候,梁思永主持发掘后岗遗址,也就是著名后岗三叠层的后岗遗址。

  当时,梁思永主张在发掘工地附近另租工作站,吃住在工地,仅在星期天回城休息和作下一周的准备,以提高工作效率。中国田野考古工作站制度自此而生。
  实际上,在没有工作站制度的时候,考古研究人员跟考古技工,完全是脱节的,研究人员住在城里,技工就住在工地,一来一去之间极为不便,不仅如此,也便于管理者管理队伍,不然,队伍散漫风气盛行,就不好带了。
  祖庙博物馆,其实就是58年的时候在祖庙原址成立的一个博物馆,所以祖庙既是庙也是博物馆,而且,祖庙的历史很长,北宋元丰年间始建,然后经过明清两朝的重修扩建才有现今的规模。
  之所以把祖庙当成工作站,完全是因为祖庙跟河宕遗址一样,都是在同在禅城,佛山的一个区。
  不算太远,还是佛山文物系统下面的单位,地方大,不仅可以供多人入住,而且还可以存放出土遗物,后者,更加重要。
  其实,现在已经六月,河宕遗址的发掘差不多进入收尾阶段。
  不然,杨式挺也没有时间返回省博接见苏亦。
  所以,苏亦跟沈明第一天到祖庙这边,也没有着急下工地,还可以悠哉的吃一顿午饭。

  吃饭的时候,曹子钧继续说他当年在干校的经历。
  因为这一顿有鱼。
  然而,曹子钧却不吃鱼。
  曹子钧说,“68年的冬天特别冷,英德都结冰了,当年干校条件非常艰苦,每餐就是白米饭加二分钱的咸菜。然后,春节来了,校部要加菜,那年头,想要加菜,又能加到那里去,吃不起肉,就去捞鱼,当时,每一个连队都要去鱼塘抓鱼,好巧,这个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了,谁让我最年轻呢,大冬天啊,整整一个上午我就泡在冰冷的池塘里,寒冰刺骨,人都木了。鱼有了,我也发高烧了。退烧以后,我也落下支气管炎,咳嗽的毛病就一直没好。但,就是在这种讲究奉献的年代,我也锻炼成了可以肩挑两百多斤泥砖的主要劳动力了。”

  然而,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

  “72年的时候,高强度的劳动,加上我一直咳嗽的毛病,让我的身体累垮了,去医务室看病的时候,又遇到杨碧云医生了,这一次,杨医生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因为她听诊之后,发现我的心脏有杂音,诊断出我可能患有风湿性心脏病,需要到广州大医院确诊。然而,当时,回广州非常不容易,因为干校这边不能随便请假,这时,只有杨医生一人有权开具回广州的诊单,如果当时,杨医生要是稍微犹豫,我也扛不住那个冬天了,因为我回广州医院检查的时候,确实确诊有风险性心脏病,必须要减少体力劳动,要没杨医生,当时的劳动强度,我人早没了。”

  “这一切,都因为当年要吃鱼。所以,后来我就再没有吃鱼了,就是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身体,人要是没了,我的活谁干啊?”
  这话,让一贯要开曹子钧玩笑的杨少祥也满脸嘘唏。
  苏亦忍不住感慨,“世人皆苦,唯心不易,众人皆累,却竭力前行。曹师兄,共勉。”
  吃完午饭后,苏亦跟沈明自由活动。

  当然,这个自由活动也没多自由,因为杨式挺直接派曹子钧过来带他们参观祖庙。
  曹子钧一边带他们逛祖庙一边跟他们说一些河宕遗址发掘大致情况。
  这种介绍,比杨式挺一笔带过的介绍更加详细。
  因为两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讲解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曹子钧说,“发掘工作是去年十二月份开始的,整个遗址被分为甲乙两个大区,首先在甲区进行,甲区划分T1—T4、T5—T8、T9—T12南北向12个探方进行发掘,面积约为550平方米。其中T7、T8因故未发掘。”
  沈明问,“因故?”
  曹子钧解释,“就是位置不好,条件有限,冬天发掘,天气太冷了,条件非常艰苦。”

  一般来说,受气温、土壤等环境因素影响,在中国,每年春夏秋三季是主要的发掘时间,考古人一般把他们进入发掘现场持续工作的这段时间称为“发掘季”(纪录片《发掘记》,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所以,冬天,一般不进行考古田野发掘。
  不然,北方的冻土就非常要命。
  南方却不存在这些,或者说,广东是不存在这些。
  冬季照常可以进行发掘。
  然而,广东的冬季冷的时候也挺冷的。
  就连苏秉琦先生一个北方人冬天在广州的省博库房都扛不住,更不要说,还是在野外进行考古发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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