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话却用不着萧子山来提点,只因着夏一杰早就递了帖子上门。
那帖子是在前些日子送过来的,萧子窈甫一收到手,便瞧见了一朵印在卡纸上的烫金玫瑰花。
如此,这帖子竟与情书有些相似了。
夏一杰到底是个赶时髦的公子哥,宴会要办就办西式的,更要办成光怪陆离的假面舞会。
萧子窈于是说:“他递过帖子给我,说是要办面具舞会。但我没有面具,也懒得去做面具,更要陪着二姐,不然还是算了罢。”
谁知,萧子山却不肯允她。
“做个面具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你在家关了这么久,后面又养了这么久的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透透气了。”
话已至此,萧子山的一番苦心实在是宣然若昭了。
她的确是被关得有些久了,以至于一门心思的全然扑在了尔虞我诈之上。
更何况,萧从月那边,她也该淡一淡了。
思及此,萧子窈哪里还舍得拂了兄长的好意,只好应了下来。
不日,萧子山便请了城中的一位面具工匠上了门。
这工匠的祖上原是专做傩戏脸谱的,皇帝年间,洋人打了进来,便因祸得福的学了些意大利的手艺,做一做黄金羽毛面具。
谁曾想,这、此等玩物,竟会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
那工匠背来几只大木箱,打开来,五彩缤纷的面具便乱花了人眼。
鹊儿惊喜道:“哇!想不到这物件竟能如此精美!”
萧子窈笑了笑,倏尔转向了立在旁的沈要,道:
“呆子,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过来看一看呀。”
沈要淡淡的说:“我不懂这些东西。”
非但如此,他更不能懂萧子窈的心思。
却见萧子窈撅一撅嘴,兀的将他拽近了身,直笑出了几分俏色。
“我又没让你懂,你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我选的不好看,六小姐不一定会喜欢。”
萧子窈反嘴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是你戴,又不是我戴。”
沈要一怔:“我戴?”
“对呀。”
萧子窈信手拣出几张面具,来来回回的覆在沈要的脸上比划了几下。
“夏一杰办的那个面具舞会,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沈要眸光一瞬暗烈,却始终不形于色,只沉着嗓子问:“六小姐要带我一起去吗?”
此话毕,萧子窈的手便又覆了上来。
她执着一张纯白无垢的面具贴近了,近得要命,他甚至看得清那一截细腕上的青色血线。
然,在萧子窈的眼中,却只剩下了沈要的一双黑瞳。
只因着那面具遮的是全脸,只留了一双眼窝,更并非羽饰的,便很素净。
那白雪一般的色泽极净,沈要的眼睛便也极净。
萧子窈笑道:“这个不错。”
谁曾想,那工匠却说:“六小姐错意了,这是用纸浆与石膏封的面具模子,不是面具。”
“无妨。管它是模子还是面具,我要些什么,你就只管做些什么便是了。”
话毕,于是嫣然的笑着,一只素手仍不离沈要的脸。
沈要简直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便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躲。
“六小姐,别逗我了……”
可萧子窈根本不准他逃掉,竟是一指勾住了他的皮带,用力的拽了一下。
“乖,听话!你就站在这儿,别跑呀,再让我比划几下。”
萧子窈始终勾着他的皮带,就像是勾住了他的欲望。
他仿佛是一条发了情的狗,无论是打是骂、是挠是揉,只要是她赏的,他便情不自禁的硬了起来。
见沈要渐渐的默了下去,萧子窈咕哝着娇媚的鼻音便问他道:“好不好嘛,嗯?”
好,当然好。
只要是她,那便是最好的!
沈要于是又轻又快的说道:“嗯,好。”
唯恐说得重了、说得慢了,便要露了怯了。
然,他的欲望,不止是怯懦,还有不齿。
萧子窈分明替沈要挑面具挑得上心,偏偏轮到了自个儿,却是兴趣缺缺的。
那几箱子面具落落的争艳,萧子窈懒得再看,竟是头也不回的信手点住了一张,便了了事。
萧子窈敷衍罢,正欲送那工匠离府,谁知,却是此时,鹊儿兀的叫了一声。
“哎呀!小姐,要不您还是选个别的花样罢,这个花样……实在是不大衬您呀……”
萧子窈闻言,方才转过头来,余光里便瞥见了一只浮华艳丽的金丝蝴蝶。
那蝴蝶正嵌在面具的眼梢,尤其显得顾盼生辉、美丽得紧。
然,蝴蝶之于萧子窈,却是十分忌讳的。
她与梁耀的那一段虽然已没了后话,可有些事情,到底是尚未说明的。
这蝴蝶美则美矣,却容易教旁人误会。
可这旁人又是何人?
是泯泯众人、还是意中之人?
是梁耀、还是沈要?
她也许有了答案。
萧子窈于是拂一拂袖,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
“怎么是蝴蝶?这倒也好说,只将这蝴蝶从面具上摘了去便是了。”
话毕,便软绵绵的倚上了软榻,道,“鹊儿,恐怕要有劳你送一送这位师傅了!我眼下要留沈要教一教舞会的规矩。”
鹊儿尚有几分眼力见,便乖乖巧巧的一福身子,直携着那工匠走了。
房里清净了,萧子窈便拖长了嗓子道:“呆子,呆子——”
那语气里,分明是十足的妩媚,再加十成撒娇的韵味。
沈要直觉心下一软,恍恍然的,就像是酥掉了。
“六小姐,我在。”
“没听见我叫你吗,怎么还不赶紧过来。”
萧子窈勾一勾手,他便巴巴的凑近了。
“过几日的面具舞会,你可要乖乖的把这身军装给我换下来,听见没有?”
沈要迟疑道:“可是,枪……”
萧子窈不屑一顾道:“什么枪不枪的,舞会还想着配枪!到时候你把枪拿给我保管就是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戳着他的心口,轻轻的笑,“还有,你可不能与我一道进场!你这模样这么显眼,人家一看,立马就猜出你旁边的人是我了,那这面具就戴起来没意思了。”
然,这一回,沈要竟是不假思索的答道:“不行。”
他的一瞬不瞬的凝着眸看她,态度简直有些强硬。
“不行,”沈要又说,“我不能与您分开。”
“——那你就从人群里找到我罢。”
萧子窈微一发力,指尖重了一瞬,直戳在他的心口,也戳在他的伤疤。
顿时,痛苦涌现,快乐勃发。
“沈要,你难道找不到我吗?”
沈要滞了一瞬,满眼暗潮奔流。
萧子窈说:“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要和陌生的男人跳舞。那些男人之中,也许会有对我图谋不轨之人,你真就不怕出事吗?”
她的声音犹如魔咒,萦绕在沈要的心间,久久不散。
“沈要,你一定要找到我、夺回我。”
萧子窈挑眉一笑,“我只会跟你走。”
沈要于是夜不能寐,更夜夜如斯。
他阖着眼,分明无有睡意,却惊觉再次来到了那久违的梦魇之中。
这一回,铁鞭子抽得并不重,倒也不似以往那般要命的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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