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末年,公元23年爆发绿林农民大起义,出现更始政权。同年9月,刘秀北渡黄河,在邯郸爆发了刘秀与王朗之战。西汉以来的天下名都邯郸,经此役彻底倾圮、衰退。
东汉建国之后,刘秀再次恢复赵国。又一批赵王第次登场,孝王刘良、节王刘旰、顷王刘商、靖王刘宏、惠王刘乾、怀王刘豫、献王刘赦、刘珪等被历封赵王。东汉末年,国祚颠簸,群雄并起,军阀势力彼此割据,交相混战,作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邯郸在战火兵燹中渐渐萎缩,已形同小邑。
于是,邺城(今临漳西南)代之而起。
公元213年,曹操从邺城赶走袁绍残余势力,汉献帝册封曹操为魏公,于邺城建都。此时国都名义上在许(今河南许昌),但全国政治权力中心其实在邺城。铜雀、金凤、冰井三台即建于此时,而围绕曹氏父子的邺下的文人集团从此开启了中华文化史上重要的“魏晋文学”。
左思的《魏都赋》记载了邺城之盛:
“黝黝桑柘,油油麻纻。均田画畴,蕃庐错列。姜芋充茂,桃李荫翳家安其所,而服美自悦。邑屋相望,而隔逾奕世。”
从此,邺城代邯郸而勃兴,并迅速崛起。先后为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立为国都,前后历时364年。那是属于邺城的高光时刻,也是邯郸呈现在历史中的一个高硕侧影。
一条河流的诞生,本质上是对陆路的否定,同时也改变了城市的命运。
隋炀帝大运河凿通,使得邯郸作为太行山东麓南北大道的地位大大削弱,历史站位迅速矮化,变得更加萧索凋零。隋唐时期,邯郸先后归属或复辖为洺州、磁州、武安郡和紫州,衰落为蕞尔小县。而曾盛极一时的邺城,也被杨坚焚烧为一片焦土废墟。
唐朝末年北方游牧族又相继入侵,邯郸一带战争频仍,人民流离失所。944年,辽统治者耶律德光大举南侵,沿太行山东麓大道直掠洺州(今永年),邯郸再次遭受践踏,乃至“千里之间,焚剽殆尽,井邑荒残。”
“万国尽征戍, 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 流血川原丹。何乡为乐土? 安敢尚盘桓。弃绝蓬室居, 塌然摧肺肝。”杜甫著名的《三别》,即是对平定安史叛乱战争中的唐军于邺城兵败后,朝廷在这一带到处征丁,造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现状的写实。读来令人辛酸。
邺城衰亡了,大名又代之悄然兴起,这是邯郸呈现给世人的另一个伟硕背影。
五代之中,这个早先不起眼的小城渐渐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公元923年,李存勖在大名登基,为后唐庄宗。
宋朝建立之后,宋太宗将天下分为十五路,大名为河北路治所。公元1042年,宋仁宗定大名为陪都,称为北京。
而此时的邯郸城,“南不过斜街口,北不过观音阁,远不及二里,东西仅有半里许。”邯郸的衰败,引起人口大量外流。据史书记载,在汉魏以后的千余年间,邯郸城的人口最多时不过三万人,最少时只有数千人之寡。
金朝时,大名又成为金藩国大齐的都城,1130年刘豫在此称帝。
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在全国置十三省,邯郸属北直隶省广平府。清延明制,明清时期的邯郸一带政治、经济中心移居广府城,邯郸沦为了蕞尔小邑。
从赵国远道而来的邯郸,带着属于它的曾经盛世风华,金辔玉鞍、高头大马地走来,最终在明清卸却盛装,粗衣蓬发、面目含浑地消失在了迷朦的视线之中。
一如一蓑烟云。
五
回望的视线,却没有收拢。
因为,远方依然在远方。而且因时光的侵蚀、风化,远方正在褪色、淡化、消隐。沿着历史的依稀纹路,小心翼翼走回去,上溯历史,重历旧时,找回并穿缀起那些散落的历史碎片显得迫切而必要。
不管是朱阙玉栏、笙歌缭绕,还是断碣静穆、月泻无声,它们都曾作为历史的真实存在,清晰而真切地镂刻在典籍之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慨吟,那些悲嗟……都需要一一捡拾,认真找回。
那就怀着虔敬,将视线再次投向远方,在那里触摸已然凝冻了的鲜活,在那里擦拭业已浮尘的清新。
日期:2021-06-09 20:05:06
第二章 回溯上游
那时,文明的大幕还没有开启。
那时,神也没准备说,要有光。
一片漆黑,一派迷茫。大河与高山同样肃穆,长天和阔地闭口无语。我若在那时存在过,一定是只拖着条可笑尾巴的蜥蜴,或者是个长着恐怖尖喙的翼龙,无意识地行走,混沌地张望。我是在等待一种神谕,等待一种天启,等待被日凿一窍,到第七天七窍全开后的苏醒。
这是个多么漫长的历程。从海里湿漉漉爬上岸,悬起前腿,笨拙地走进森林,然后再从树上下来,褪掉尾巴,走向洞穴。每一次微弱的进化,都需要数十乃至上百代人薪尽火传,接力完成。
一切,如受天遣,又茫然无知,很从容,也很浑浊。
四合之内,飘荡着一首永恒的旋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炽烈的阳光即将刺疼一个叫夸父男人的眼,他的手杖将落地生根,在优美如画的《山海经》中葱郁为一片邓林,精卫鸟矫健的身形也将在浩瀚的东海之上闪现,从此生动了已呆板无可数计久远年代的天空。
用亿万年的时光作准备,只是在等待这缕文明曙光的照临。
云翳被扯开的刹那,阳光铺泻下来,照亮了大地,映红了长河。所有的禽兽和人,都抬起头,眼露惊喜,同时发出欢欣的叫声。
百草怒放,鲜花吐芬。人终于在这一刻,睁开眼睛,领受光明,从此走进文明款拥的新生。
磁山,便是新石器时代第一缕文明曙光最早拂照黄河中下游广袤地域的一处高光点。
一
2021年3月,面对三星堆遗址刚刚出土的青铜神树、面具、立人权杖,世人对其众说纷纭激烈论争时,我的思绪却飘向河北邯郸西部武安的磁山,响堂山下那个小小村庄。
沉睡地下,匍匐千年惊世宝藏的被发现,总是如此轻易,甚至可以说莽撞:
1929年,四川广汉县农民燕道诚在淘沟时,不期然发现一坑玉石器,三星堆遗址由此大白天下;
1974年,陕西临潼县农民抗旱打井时,赫然挖出一个陶制人头,秦始皇兵马俑坑横空出世,震惊世界。
磁山地下宝藏的横空出世,也是这样偶然与唐突。
1972年冬,“农业学大寨”中的武安磁山农民在修渠挖沟时,挖出几件形状怪异的石板、石槌。一个叫王小四的包村公社干部当时就在现场,因当兵时曾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站过几年岗,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石头,很可能是文物。于是,他严肃要求大家将挖出的东西如数上交,不得毁坏,更不许私藏回家。随后,他给中国历史博物馆写信说明情况,由此,磁山文化遗址掀开面纱。
1974年初,邯郸文保所的孙德海、陈光唐两位专家对磁山遗址进行了调查性的试掘,开了两个9平方的探方。他们于此发现了两个窖穴、数件石器、骨器和一些破碎的陶器碎片。在随后的数年里,更大范围的试掘在考古学者的探针下小心翼翼地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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