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碰到他，打算从他身上学一些门道？
　　可他懂的东西，昨天说得一干二净。
　　他也不想在张大通家久留。
　　“吃完饭我就走。”
　　“别介！你再留三五天？两三天也成......一天！一天行吧？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要请教你。”
　　“贪多嚼不烂懂不懂？教你的东西够多了。等你吃透了，我再教你新的。”
　　现在没了。
　　张大通见实在拦不住，退而求其次，“周泥鳅手里有一个物件，曾经想要卖我来着，我一直看不透，不敢下手。你帮我去掌掌眼行不行？”
　　“不费多少时间？”
　　“周泥鳅家在易水县，我开车带你过去，用不了几分钟。”

　　“成。先吃饭。”
　　看在你热切招待的份上，帮你一回。
　　饭桌上的楚铭再度化身大胃王，一通风卷云，干掉了四碗饭。
　　下桌时楚铭拍着肚皮，“你家腌的咸鸭蛋不错，很够味儿。”
　　张大通大手一拍，“兄弟你爱吃就好！我家里还有半坛子，二十多个咸鸭蛋，正宗乡下土鸭蛋，一会儿都给你带上。”
　　“不好吧？”
　　“没什么！我和我老婆不爱吃鸭蛋。你帮我掌眼，我送你鸭蛋，咱们之间的是正常的文人交流。哥哥给你的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张大通把腌咸鸭蛋的坛子搬了出来，放到楚铭的三轮车上。
　　“放在车里没人敢动，在我院里从没有人丢过东西。咱们看完物件回来，你再带回去。”
　　楚铭没有多推辞。
　　家里杀掉一只老母鸡。
　　鸡蛋可能不够用。
　　小妹和父母全爱吃咸鸭蛋，带回去给他们解解馋。

　　楚铭仍背着坛子，不是不信任张大通。
　　坛子目前是他最重要的钱财来源，被别人不小心弄出裂纹怎么办？
　　背着坛子、上了张大通的摩托车。
　　没错。
　　张大通口中的车是摩托车。
　　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没多少人买得起小轿车。
　　蓉城好一些，有钱人多，县镇不中看。
　　放眼金马镇，整个镇子找不到几辆小轿车。
　　易水县中间多是低层楼房，边缘仍有许多平房。
　　周泥鳅家正是易水县边缘的一个小平房。
　　水泥围墙围着一个八九步见方的院子，院子里的平房破旧，窗上玻璃掉了一半。
　　平房外面堆着各样废品。
　　废弃塑料和废铁等东西、被细的整理过，捆扎到一起。
　　报纸扎成一摞摞，纸箱堆得一人多高。

　　“周泥鳅为多赚几块钱，非要把东西拉到蓉城去卖。我呸！不够工钱的。让他得瑟去。”
　　停好摩托车。
　　踢开院里散落的垃圾，张大通带着楚铭往里走。
　　开门时没拽开，发出“咯噔”一声。
　　张大通手不停，反复大力来回拽着破屋门。
　　院内顿时传出一阵节奏感强烈的音调。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屋里的周泥鳅睡不下去了，“龟儿子拽你爹呢！再拽要你赔钱！”

　　骂骂咧咧的开门，见来人是张大通，周泥鳅没有好脸色，“大清早的不守着你的废品收购点，来我这里逗毛？你爹昨天晚上干到十一点，没心情哄孩子。”
　　“滚你大爷的！我来看看你上次卖我的物件，出手了没？没出手的话赶紧拿出来。我们时间金贵着呢。”
　　“上次求你买、你不买，这次上门来买？没弄错？”
　　“废什么话！我带着高人的！”

　　一指楚铭，“他是圈内人，入了门的！我家里的收藏他一眼望过去，说得门儿清。这次有他帮我掌眼。买不买全看他一句话！”
　　周泥鳅搭眼望了楚铭一下。
　　见楚年轻，不免生出轻蔑心思。
　　心说张大通有病乱求医。

　　一个毛没长全的臭小子说古玩入门了？
　　那你爹我还是古玩大师呢。
　　古玩一行最重资历，学得多、过眼的物件多，才是行内好手。
　　除非眼前的臭小子出身收藏世家，打小学习古玩，不然没那个可能。
　　一身地摊货，摆明了穷酸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山沟里的乡巴佬。
　　活脱脱一个骗子嘛。
　　张大通心甘情愿受骗，不关他半毛钱关系。
　　没让二人进屋。
　　他回屋倒腾半天，拿出一个留声机。
　　“看仔细了！正宗民国时期的双摇杆留声机，不用电！手摇就能让它唱歌。至今保存完好！”
　　一尺见方的扁体见方的木箱上方，坐落着两个大喇叭。
　　喇叭是花朵状，深黄色，通体纯铜打造。上面没有锈迹，保存的非常完好。
　　缝隙里深黄泛黑，是一些难以清理的灰黑污渍，是正常现象。
　　两大喇叭并排立在扁木箱上，颈处拐到左上角，通过两根管子与木箱相连。
　　木箱右上角顶着一个白漆摇杆，一角摆着振针，箱子前方钉着铜制铭牌。

　　铭牌上标有VICTOR变体字，旁边一个大喇叭刻着动物简体图。
　　再下方是几排英文小字参数。
　　周泥鳅回屋一顿乱翻，找出两本唱片，放到木箱上，缓缓摇动摇杆，留声机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后，慢慢出现清晰的女声。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声平......”
　　“两个唱片都能放。”
　　周泥鳅换上另一个唱片，摇动摇杆，大喇叭里传出柔媚的女子声音：“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怎么样？留声机你们见过，见过保完好能放唱片的吗？放进蓉城古玩市场，它也是独一份！好几个人问过我。你张大通不买，有的是人抢着买！”
　　张大通一张胖手搓得更起劲了，围着留声机啧啧看个不停。
　　喜爱的情绪完全表露出来。
　　忍着出手的打算，转眼望向楚铭。
　　是不是真家伙？
　　东西他是真喜欢，也是真的害怕。
　　楚铭抚着留声机，脑海中的鉴宝图录自动翻开。

　　“民国留声机，一九一三年岛国出产，音质清晰，音盆红铜，唱臂白铜，内部器件完整，外部摇杆后配，归于第六级，价值一千五百块。”
　　楚铭猜想可能是进口货，加上保存的好，仍能使用，增加到了一千五百块。
　　不然一般留声机，不会值那么多钱。
　　一如周泥鳅说的那样。市场上的留声机多，完全保存完好的少。
　　使得价格微微上扬。
　　后配的摇杆，又让它价格降低了一点点。

　　总得来说，价格向上浮动幅度大一些。
　　张大通对楚铭说，“周泥鳅那孙子忒狠，叫价七百，一分钱不松口，你看是买得还是买不得。”
　　“东西是真的......”
　　周泥鳅大乐，“算你小子有一点眼力见，我从一个高龄大娘家收上来的！我收的时候，大娘舍不得，说要留着听，我加价好几百！七百块钱卖你们便宜了！”
　　楚铭：“话我没说完，我是说留声机大致保存完好，摇杆是你后加的。”
　　“卧槽！这都看得出来？”
　　张大通极力推荐的年轻人，真的是圈内人？
　　眼力太毒了啊！

　　他去送仙桥古玩市场卖过，一些摊摆多年的小贩都看不出来。
　　那年轻人居然看几眼，一下道出物件的最大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