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听完不由得意外，不是因为王慧珍的八卦，而是想不到她看着闷不吭声，对养老院里头的事却挺清楚。这么看来，能二十多年都没发现同床共枕的丈夫在外头另有家庭，一方面固然是赵成衷隐瞒得好，但另一方面恐怕更是因为信任，全心全意相信丈夫不会背叛自己。
　　王慧珍说得绘声绘色，见于莉没回应她，顿时觉得自己失态，“我这人就是嘴碎，随口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于莉微笑道：“没有的事，能了解老人的情况也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
　　王慧珍这才重新露出轻松的神情，主动道：“你不是有事要找熊哥他们吗，我就不耽搁了，林太太我推她去宣讲室，你只管聊你的。”

　　“谢谢王姐。”
　　王慧珍得了谢，像是完成对于莉的小小回礼，步伐更轻快地上前接手林太太的轮椅，留下熊正林夫妇跟于莉说话。
　　熊正林夫妇自打进福康养老院，就恪守本分，生怕给儿子带来麻烦。见于莉找他们说话，十分局促，生怕是自己闯了什么祸，直到于莉将姜明月要来的消息告诉他们，两人脸上才露出喜色。
　　“儿媳妇出差回来了，那感情好，都去半个月了，她工作太忙，也不知道照顾身体。”
　　“明月什么时候来？可惜不在家，不然还能给她做点好吃的。”

　　“可不是，这里打电话也不方便，她什么时候来？”
　　于莉道：“叔叔阿姨别急，应该快到了。不过我看姜女士对您二位来养老院的事好像并不知情，但同意书上怎么有她的签字？”
　　“哦，是这事啊，那什么，她那时候出差去了，字是我代签的，”熊正林笑着解释道，“反正我们都同意，谁签还不是都一样。”
　　于莉点头，斟酌道：“按照院里的规定，要由本人亲笔签字。如果姜女士确实同意的话，一会儿还希望她能补签同意书，正好熊医生也在，您二位觉得怎么样？”
　　“这……没问题，明月听我们的，她看着凶，但其实很好说话的，我们来跟她说，不让你为难。”熊正林拍胸脯保证。
　　“好，等宣讲会结束，我再找您二位。”
　　其实如果按照于莉的做事习惯，必定是将人直接带到办公室等姜明月的，但是今天的宣讲会可能会有人过来检查，所以还是尽量让全员到齐。考虑到马建东必定在场，于莉交待了副手江涛几句，便独自去办公室等姜明月。

　　但姜明月没等到，先等来的却是熊凯。
　　宣讲会临时取消，说是因为巡检的安排缘故，今天来不了福康养老院。马建东为了有备无患，现在已经亲自去民政局打听更改的时间。
　　熊凯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兜里，一进来就小心将门关上，凑上前，“莉姐……”
　　“有话说话，关门做什么，把门打开。打开。”
　　熊凯不得已只能将门打开，再度凑上前，压低声音，“莉姐，我已经打电话让明月不用来了，我爸妈住进来的事我做主就行。她早上刚出差回来，就别折腾了，回去我说跟她说说就完了。”
　　于莉在熊凯凑近的时候，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熊医生，这么做不妥吧，入院按照规定是要直系家属都同意签字的，这点你应该清楚。”

　　“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熊凯一脸为难，像是豁出去一般道，“我老婆脾气大，老人家在家里住不踏实。我身为儿子，好不容易把他们从老家接过来，哪能让他们受委屈，现在他们吃好睡好，每天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我刚跟您爱人通过电话，我相信她是通情达理的人。熊医生，入住养老院既然是为老人好，只要我们把情况说清楚，相信她会同意的。”
　　“不是莉姐，你听我说，这事……”
　　“熊凯！”
　　门外传来姜明月的声音，熊凯吓了一跳，快速对于莉道：“无论如何，我爸妈都在这里住定了，一会儿莉姐你要帮我说话，就算看在我跟东哥的交情上，拜托拜托。”
　　门没关，姜明月气势汹汹就直接走了进来。
　　她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此之外，长相给人惊艳的感觉，妆容精致，穿着职业，是平常生活中很难碰到的那种美女。她身上也擦着香水，但是显然跟熊凯身上沾的不是同一种。
　　“老婆，不是让你不用来了吗，你怎么来了？”熊凯连忙迎上去，“咱们到旁边说话，别打扰护理长工作。”
　　“放开你的脏手！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爸妈送进养老院？当初把他们接来，说好是让他们来城里享福，你现在把他们丢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姜明月气得心脏都发疼。
　　她就出了五天的差，熊凯玩女人不说，还背着她把二老送进养老院。
　　熊凯当即关上门，解释道：“这真的是误会，这福康养老院现在是区试点养老院，是条件最好的之一，我又时常来这里工作，怎么会委屈爸妈呢。我也是为了让他们享福，才把人送进来的。”
　　姜明月气到，“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盘算！”
　　熊凯道：“我能有什么盘算，住进来可是要花钱的……莉姐，你说说，咱养老院在您悉心照料下，是不是条件最好的？”
　　于莉这时才开口道：“姜女士，我明白您的顾虑。入住咱们养老院是需要直系亲属都签字的，您要实在不同意，我随时可以给您办手续。”
　　“好，我不同意！”
　　“明月！这事你不能不同意，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才将人送进来的。”
　　姜明月道：“熊凯，你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

　　熊凯深知姜明月的软肋，看了于莉一眼，故作为难，咬牙道：“好吧，我说，我是为了咱们方便要孩子！”
　　姜明月脸色顿时煞白，于莉眉头紧紧皱起。
　　熊凯道：“咱那房子就两间，紧贴着，住着不方便，先把二老送进来，等着咱有了孩子再接回去……”
　　姜明月听着这话，只觉得恶心至极，心口翻江倒海，阵阵抽疼，“你简直无耻！不要脸！”
　　熊凯道：“莉姐是自己人，这话不怕她知道。明月，咱们都结婚十年了，一直要不上孩子，我是真的想跟你要个孩子才……”
　　“闭嘴！”
　　姜明月一巴掌打在熊凯脸上，哭着转身出去。熊凯脸色微僵，赔笑地看了于莉一眼，仿佛是在为姜明月的失态道歉。
　　熊凯道：“那什么，我想起来今早的例行检查还没做，我先出去。明月让她冷静冷静，她会同意的，先别惊动二老。”
　　熊凯脚步轻快地开门出去，手脚麻利地拿起旁边的听诊器，第一个就朝着101房的方向走。
　　于莉透过玻璃，看到姜明月快步往外走，但没多久，又擦干眼泪折回来，躲到旁边的花园走廊里平缓情绪，她努力压抑着，但眼泪还是时不时落下来。于莉终究是不忍心，端了杯水起身，穿过办公室旁边的小门过去。
　　“喝口水缓缓吧。”
　　姜明月听到声音，抬头看清楚是于莉后，当即用手背擦掉眼泪，拒绝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