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冰冻三尺,劣习已是根深蒂固,恐难以及时逆转也。”
“为今之计,或须团练新军,旧军战力低下,必不得重用,任其淘汰,只是此亦非一日之功也,尤其各项饷酬,必非小数,朝廷恐已左右支绌,晚生亦尚未有良策也。”
“老夫之前曾有思考,如今地方乡民,为防土匪侵扰,多有民勇,其兵饷由地方自行筹措,他日如有朝廷放权,不过于掣肘,也许能成事也。”
左宗棠闻言陷入思考,片刻道:
“宫保所言,确实是一妙招,只是自行团练民勇,规模一巨,必为朝廷猜忌,恐不得其路也。”
“时也,势也,倘若其时旗绿众营不能堪任,朝廷权衡之下,也许能有成事,老夫也只是如此思考,说与足下,算作备策矣。”
日期:2021-03-20 12:20:58
第十章 虑国运遗嘱西域 谋功名再游万里
道光十年,湖湘名臣陶澍署理两江总督,至道光十九年病逝任上,主政两江十年间,林则徐先后曾任江宁布政使,江苏巡抚等,两位名臣和衷共济、齐心协力,治邦安民,光绪九年,时任两江总督左宗棠感念二人于江苏之功绩,愿继其功业,于今南京长江东街四号处建陶林二公祠(今移两江总督署),并数度题联,其一曰:
三吴颂遗爱,鲸浪初平,治水行盐,如公皆不朽
卅载接音尘,鸿泥偶踏,湘间邗上,今我复重来
上章说到林则徐会同二子宴待左宗棠、谭钟麟二人,林公观左宗棠才高性真,甚是高兴,数杯酒进腹,面带喜气,颊泛红光,钟麟知道林公体弱,不宜多饮,遂数度劝止,林公方换了茶水,边喝边聊,不觉已过两个时辰,方知林公已定下次日启程回闽,遂示意宗棠告辞,林公看得明白,知道时间已晚,但有一件要事尚未托付,遂对宗棠道:
“老夫今日心情大好,多谈一会无妨,明日晚启程几个时辰罢了,舟上亦可昏睡,今晨老夫同文卿提及西域诸事,务须同足下交代几句。”
宗棠也知林公身体病弱,但见其情真意切,不忍阻断,自己亦未尽兴,便道:
“宫保但讲,晚生铭记于心。”
“自汉代设西域都护府以来,伊犁诸疆或依附,或藩属,或隶辖,已根植我华夏文明,静可以绥中原,动可以御外辱,而今众夷多自海而至,他日若与其决战,西域或成后方战略要点。本朝自圣祖开始,经世宗,高宗三代血战,于乾隆廿二年平定大小和卓叛乱后,方渐稳定,遂在伊犁设将军府,稳定六十余载,嘉庆廿五年张格尔叛乱,后经数年征战,于道光七年平定,至今尚无大乱。然其地不识耕织,民情惰怠,老夫曾戏诗:不解芸锄不粪田,一经撒种便由天。幸多旷土凭人择,歇二年来种一年。道光廿二年,老夫西戍伊犁,虽是戴罪之身,终不敢虚度,在同侪激励下,勾画水利,建伊拉里克大渠数百里,引哈什河水灌溉之,即得良田二十万亩,只是时间苦短,又乏经费,其地多年屯政不修,地利未尽,以致沃饶之区,不能富强,颇以未竟其事为憾矣,他日给以条件,必有更大作为也。之后奉钦命查看回疆地亩,固然所得甚丰,但更察觉此地回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等与汉人杂居,多有怨艾,文卿当年也游历关中,当知汉回甚多冲突,虽未酿成大祸,然汉民依仗官府势力,对回民等欺骗盘剥,回民虽多不敢反抗,然倘若不知收敛,再有心怀叵测之人从中挑唆,定致激变耳!至那时西北定有大乱,而我北方,俄罗斯国早已垂涎欲滴,余观其势力强大,几乎围我北方边疆,陆路相通,防不胜防,将来必有大患,至时我朝内忧外患,四面临敌,华夏虽大,却有横遭瓜分之虞!此乃老夫最忧之事,故而戍边三载,不敢稍有懈怠,自伊犁至南北各疆,考察行程近三万里,性虽愚钝,也略有所得,方才观足下善绘舆图,于西域各疆略见一二,果然才高,不过究非实地考察所得,有些地名以及形貌已有变更,恰好老夫留有地图以及攻防假想,不甘带入阴曹,吾以为将来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边疆,舍君莫属。故以吾数年心血,献给足下,或许将来治疆用得着。”
“宫保心血,晚辈本不敢造次,然宫保既为国为民忧心至此,晚辈又不敢推脱,诚惶诚恐也。”
“足下何须谦让,老夫能将此事托付,乃是老夫之幸运,只是边疆艰苦,治理不易,足下大才,当有其道也。”
左宗棠庄重的接过地图包裹,塞入怀中,方正色道:
“边陲之地,地阔人稀,易为夷匪侵占,民畏生存之难,辗转迁移,使人更稀也,故而引水垦田,招徕移民,使物阜民丰,匪类自无遁身,夷狄方无罅隙可乘也。”
“果然高论,如若他日老夫所为于足下、于国家民族有益,老夫即便身在黄泉,也无所憾矣。”
林则徐又同宗棠及钟麟几人详讲西域边疆风土人情,几无困意,数度挥笔撰联,作诗吟对,是时船外繁星隐耀,乱水西流,江风吹浪,如泣如诉,直至闻见曙鼓几度,天竟要亮了,方依依惜别,钟麟自与左公宿于岸边客栈不表。
次日及午,林公启程,长沙附近诸多官绅皆来送行,钟麟会同宗棠亦在其中,林公一一作别,便乘舟顺湘水而下,左谭二人皆心情怅然,宗棠感觉初次拜会自己最敬之英雄,尚未尽兴即已作别,自是遗憾,而钟麟更知此番一别,恐难再有相逢之期,只暗暗决心,定不辜负林公厚望,二人回到客栈,又叙了会话,便作别而去。
单说钟麟,回到家中,仍是勤奋攻读,准备来年会试京城,丫鬟颜氏已是及笄之年,相貌品性皆属上乘,陈氏便张罗聘为侧室,颜氏家贫,早年被卖,服侍陈氏数年,自也没有话说,照顾宝箴及谭母甚是细心,钟麟更能安心求学,眨眼便已转年,自又图谋北上会试,岳父复有银资相送不表。才过了洞庭湖,便闻听道光爷驾崩,钟麟也于住处千里遥祭一番,因谕旨四月会试、殿试一如往年,不做变更,遂继续北行。
一路上昼行夜宿,是年春至颇晚,天气甚是萧煞,又或因国丧,一切看来皆是破败景象,行至河南一带村落,常见贫苦汉子聚集一处,窃窃私语,望见钟麟等生人经过遂即噤声目视,钟麟以为百姓在讨论新帝登基之事,也不甚在意,倒是在一处客栈听同住客人说彼处风行“捻子”,说来却是甚为可笑之迷信,有行法者以香油浸草纸后捻弄点燃,期间舞袖读咒,以做祈祷,然后收取“香油”钱来谋利,后来逐渐形成伙党,恰好当地方言伙党即为捻,遂形成了这种“捻子”,因成员多为贫农苦力小贩等,也就讨论些鸡零狗碎之事,也就不再怪异,进入山东直隶地界,景象渐渐繁华,钟麟于运河登舟北上。
三月中已入顺天府,京城风情果然繁华至极,虽是国丧期间,仍多见仕女文人盛装出游,一派熙宁,钟麟流连数日,方由永定门入京,沿石道经天桥到前门大街,西转进入西猪市口,又过了虎房桥,在骡马市大街入口处南侧,便是湖广会馆,钟麟入内通报登记,恰有空房,遂住定,见天色尚早,又欲出门游历,却见进门一位负囊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谭继洵,两人遂抱拳寒暄,原来谭继洵也来会试,今日才到京城,两人遂约定同房而居,互为照应,一起又进卧房安置,攀谈起来,不觉天色已晚,饭毕遂各自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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