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侄谨遵教诲,道长虽是出家之人,但心忧天下,愚侄自当遵其旨怀。”
“还有一事,当年长安临别,老夫曾说西戍绝不空行,必当整理边陲资料,以防他日之需,后奉旨勘探回疆地亩,趁势画图考证,做了一番记录,前日已将资料整理妥当,想托贤侄暂且保管,他日伊犁诸地如遇战事,汝可献与朝廷或西征战将,以期有所助益,也不枉老夫心血也。”
“如此重托,关乎国家命魄,愚侄深恐难济也,方才世叔说起未显之大才,突然想及一人,其才略远在愚侄之上,世叔心血托之甚妥,而且此人当在附近,如若世叔尚能停舟,可否引来一会也?”
日期:2021-03-20 08:16:43
第九章 左宗棠情切落水 林则徐扁舟论兵
嘉庆二十四年五月廿八日,林则徐主考云南,于裕州遇大雨,被河水阻断,随从舆人仆童皆不敢过河,当地村民知道林则徐为国选材而来,遂不顾危险,涉过肩之水将林则徐坐的轿子行李护抬过河,林则徐大为感动,出钱宴请众乡民,并做长诗一首感怀民情淳朴,其中有句:
噫嘻斯民真天良,为语司牧慎勿忘。
天下舆情皆此乡,世尧舜世无怀襄。
上章说到,谭钟麟欲为林则徐荐才,林公大喜,原来林公素爱人才,每见客必详问其生平及技能、嗜好与所过山川风俗,所交豪杰,遇到才识宏远而学务缜密者,或量才举用,或留心举荐,与钟麟之情谊故有照料病躯之因,也是喜爱这位年轻人方才倍加垂青,今见钟麟自己尚未闻达,即已乐于举荐,自是高兴:
“未知贤侄所说是谁?”
“晚生有一至交,姓左,名宗棠,字季高,其才当为吾辈之首也。”
“哦,原来是此人,这位左公大名,老夫早有耳闻,幕宾亦多有举荐,好友贺耦耕(贺长龄)更是推崇,不过听闻此人自视甚高,当初老夫与陶文毅公(陶澍)于金陵约其一见,竟然不肯成全,去岁胡润芝(胡林翼)欲引入鄙幕,谅其不屑老夫才具,竟然拒绝了事,殊不知贤侄与其也有厚谊?只是若知乃是老夫,仍恐不屑一顾矣。”
“世叔误会矣,季高兄虽才具甚高,然视世叔为当世一等英雄,常与愚侄谈起,向往不已,只是去岁湘水成灾,季高一家俱病,曾戏诗曰男呻女吟四壁静,又兼教授其婿陶少云(陶桄)未成,自觉难负当年陶文毅公之夙愿,却不肯出言辩解,为己开脱,故而令世叔误会,此兄亦常扼腕,今闻听世叔约见,恐喜不自胜也。”
“当真如此,老夫倒想见上一见,只是,自云南随来的几名兵弁俱随二子上岸办事,今候其归,再令其寻访也。”
“世叔不必劳烦,此事该由愚侄代劳,现天时尚早,左公所居柳庄不及百里,路途尽熟,如无意外,晚时当可携其同来也。”林则徐见钟麟如此兴奋,亦想见见这位人人称赞的奇才,遂道:
“那就有劳贤侄一行矣。”
谭钟麟遂告别林公上岸,时候尚早,并不觉饿,钟麟多次来往长沙,知道何处可以租马,便径直奔去,说妥诸事,择一匹好马,往湘阴而来,马不停蹄,两个时辰,便到柳庄左府,通报姓名,周氏来见,说左宗棠同长工下田翻地去了,正欲打发张氏去寻,钟麟忙问清方位,说声不必劳烦,将马托付张氏,竟赴田地而来。
左宗棠深慕诸葛孔明躬耕南阳之心境,亦觉有孔明之志,遂暗自称号“今亮”、“小亮”等,却也果真于柳庄躬耕,钟麟来至田边,定睛望去,只见左宗棠着青棉小褂,黑色粗布长裤,衣服上早沾了不少土泥,与两名长工低头正翻稻田,一锨锨下去,很是工整,身后翻起之土,如犁头倒扣,在光下似波光粼粼,煞是好看,钟麟看了片刻,左公竟是心无旁骛,兀自劳作不止,只好喊道:
“田里劳作之人可是季高兄?”
宗棠闻声看来,却因恰逆了阳光,只好手搭凉棚,看到是钟麟,又顺手抹了把汗,便向钟麟走来,
“文卿兄,怎得突然到此,有甚要事乎?”
边走边捡起置于田垄的长袍穿起,上面亦沾了不少尘土,钟麟看的甚是好笑,走近了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宗棠刚才抹了一把汗,把手上的黑泥染了一些在脸颊,活脱脱一副老农形象,哪里像个才高八斗,妙语连珠的举子耶?纵是钟麟笑出声,却浑不在意,只顾在面前长喘几气,便从腰间摸出一个短管烟袋,欲吸口旱烟,钟麟收住笑声,急道:
“老兄还是不忙抽烟,林少穆公欲请老兄一晤,如今正在长沙舟上相候矣!”
“什么?文卿兄说的可是林少穆公?”
“正是!”
只见宗棠也不顾烟袋以及农具,亦未给田里长工叮嘱,低喊一声走,便往家中奔来,钟麟忙随了上去,还未进门,就听宗棠喊道:
“某要赴长沙一行,速取马鞍来……”竟直奔了马舍,牵出自己那匹栗色煽马,张氏忙将马鞍取来,摆弄上去,钟麟见自己租的马也已卸了鞍,正悠闲的吃着草料,却见宗棠已备好马,又着张氏为钟麟备马,直朝钟麟道:
“老兄前行为愚弟带路。”
其时时辰已偏下晌,钟麟尚未吃午饭,本欲求些吃食,见宗棠如此心切,一时竟不好开口,忙过去帮张氏绑好马鞍,二人牵马出门,正碰上周氏出来,见丈夫如此着急,竟连一身土染的长袍都顾不上换,便同张氏道:
“速为相公取套长衫来。”
宗棠道声不必,就上马而去,钟麟连忙拜别两位长嫂,上马追赶,才行了数百步,左公忽然勒马停下,同钟麟道:
“文卿兄于此稍候,愚弟忘了样东西,片刻即来。”
说毕也不管钟麟如何反应,就折返回去,钟麟以为宗棠是要回去换衣,便立马等着,片刻宗棠回来,却见仍是那身打扮,只是腰间多了个囊袋,也不知是何物,经过钟麟身边,也不停马,只喊道:
“文卿兄速行。”
钟麟暗自好笑,他虽知宗棠素来豪爽,但数度交往也知其礼数一直周到,却不曾想这次竟是如此激动,想必已对林公渴慕甚久,难以自抑也。二人也顾不上说话,策马奔驰,所幸钟麟所骑马匹训练有素,虽奔驰数个时辰,仍不落宗棠之后,等到了长沙,天已大黑,钟麟将二人马匹安顿好,顺便要了一张单饼,边吃边往江边走来,其时已是万家灯火,钟麟辨认林公停舟之处,见跳板尚未撤去,船上已着灯火,便让宗棠道:
“此舟便是林公之居,季高兄先行。”
左宗棠也不礼让,便上跳板而来,却不曾想这跳板较薄,弹性甚大,也是左宗棠心情激动,竟是未曾立稳,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落入水中,钟麟大惊,喊了一声,林公及二子正在舟中叙话,听到声音忙出仓来,只见钟麟还在岸上,水中一片水花,不一时,一颗脑袋探出水面,却见此人眉深目阔,额宽鼻挺,林公已猜出是左宗棠,忙让聪彝取来长篙,会同钟麟将宗棠拉了上来。
这日是道光廿九年十一月廿一日,虽是南方,天已甚凉,又是夜间落水,左宗棠面色发白,身体颤抖,正欲参拜,林公忙止,见其与汝舟身材相仿,忙叫汝舟取几件衣服,引至卧舱换了,宗棠将湿衣搭好,忙将自己的腰囊打开,见最外层已被浸湿,脸色大变,赶忙准备摆开晾晒,这边钟麟已将一路行程向林公说罢,林公知道宗棠钟麟皆未食午饭,忙打发聪彝叫家丁备宴,此时天虽已晚,好在繁华之处,也不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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