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端着枪走出来,疑惑地问:“干什么的?为什么夜晚到这儿来?是不是日本鬼子的探子?”
江龙一听,心里放下了:“长官,我哪里是探子了?我是逃命来的。”
那人走到近前,江龙才看清楚,这是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一身农民的粗布衣服,那凶狠的模样却简直像个土匪,对他们喝斥道:“探子能把字写在脸上?我看你就挺可疑的,老实说吧,到底来干什么?”
江龙看着小伙就想起小黄毛来,要是他没死,过两年也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
“我是湖城跑码头的工人,小鬼子满城要抓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小伙子打断他的话,江龙把手伸过去,借着火把跳跃的亮光,看出他两手老茧,小伙子还不放心,一手端枪一手在江龙手上摸了摸,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龙说:“你是新四军的人吧?我有重要情报要报告你们长官。”
小伙子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重要情报?你一个码头工人,能有什么重要情报?”
江龙急得直跺脚:“快带我去见你们长官,我可是拼命才赶过来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伙子还是不信,一个声音在江龙身后响起:“是我把他从长江水中救醒过来的,他一醒过来就吵着要来送信。”
乔子琴从树后转出来,小伙见是个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脸上腾地一红,对着身后喊了声:“柱子,出来吧。”
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又冒出个年纪更小的孩子,乔子琴对小伙说:“我们真有急事要见你们长官。”
两个半大的小伙交换了下眼神,年纪大的说:“行,你们跟我们走吧。”
四个人又摸黑走了约一里多路,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破庙前,只见破庙里透出微弱的光线,大小伙到了庙前立正:“报告队长,我们抓获两个人。”
里面传出个男人的声音:“哦?带进来吧。”
江龙和乔子琴进了破庙,只见三个身穿蓝色军服的人围坐供桌前,桌子上放着一盏自制的油灯,灯火跳动不停,江龙看得却非常清楚,他们虽然普通,却神态自若,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四军长官?
三个军人目光一齐投向江龙和乔子琴,江龙问:“哪位是最大的长官?”
他们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有什么事说吧。”
江龙说:“情报太重要了……”
坐在中间,是戴眼镜的军人,对门口的小伙子说:“你继续去放哨吧。”
边上的中年军人站起来,关上庙门,递过来一条长板凳,对两人说:“坐下说话吧。”
乔子琴从衣袋里掏出一颗蜡丸,递给当中带眼镜的军人,江龙对他们说:“我是湖城的码头工人,日本人运送一船粮食和军用物资去汉口,大副让我送信给你们。”
眼镜军人接过腊丸,剥开,里面有张纸条,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又转交给左边的大胡子军人,走到江龙跟前,握住他的双手使劲摇摇:“太感谢你们了。”
那两个军官看了纸条,大胡子从怀里摸出个怀表看了看:“哎呀,时间太紧了,你们看怎么办?”
中间的军人说:“急事急办吧,咱们不是有信鸽嘛,马上写封信给三支队的陈明同志,让他立即动身接收。”
“对,要快!”大胡子写了封信,交给中年人出去了。
眼镜军人说:“一火轮的物资,好啊,要不这样,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也去一趟。”
江龙插嘴说:“我们也要去。”
大胡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龙身边的乔子琴,笑起来:“你们夫妻俩这么急干嘛吗?就是现在骑上快马也来不及了。”
江龙红着脸嘿嘿傻笑。
乔子琴脸红了:“我们不是夫妻,我是教会医院医生,江龙是我救的,城里的鬼子要抓他,我护送他出城的。”
大胡子看了看乔子琴:“原来是医生啊,你们为什么要赶到小孤山去?”
乔子琴一时语塞,江龙接过来说:“船上有个美国记者,病得不轻,乔医生要去帮他看病。”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大胡子对着门外喊了声:“警卫员!”
门外有人应声:“到!”推门进来。
大胡子说:“马上准备三匹快马!”说话锵锵有声,语音洪量。警卫员立正出去。
中年军人回来问他们:“你们还没吃吧?让伙食房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眼镜详细询问了江龙事情经过,江龙在叙述的过程中,乔子琴不时还补充几句,大胡子和眼镜眼神交流了一下说:“你们俩真是好同志,如果我们中国人都像你们一样,日本鬼子再凶残,也猖狂不了几日的。”
江龙和乔子琴从来没听别人称呼他们为同志,既觉得新奇又觉得耳目一新。很快饭菜就端上来了,菜是腊肉炒野笋,饭是灰黑色的槽米饭。
江龙饿坏了,端起碗来吃了三海碗,乔子琴根本吃不下去,江龙说:“一会儿要在马上颠半天,不吃会垮的。”乔子琴才勉强划拉了小半碗。
黑沉沉的夜空划过一道亮光,接着一阵马达声,一艘小型机动船出现在江面上,船顶上架着机枪和探照灯,船顶上膏药呼呼啦啦随风飘动。
四个日本兵端着枪,各守一个方向巡视,机动船开到浮标附近,站在船头的日本兵眼尖,一指前方数百米的江面,哇哇说了一通鸟语,从驾驶舱里马上跑出个军官。
军官看到前面随波起伏的东西,像是他们比较熟悉的东西,大声指挥船继续往前开,待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是具日本兵的尸体,土黄色的军装,头上还戴着帽子,让两个日本兵打捞上来,发现那人居然没死,赶紧让人抢救,令船赶紧回湖城。
小野苏醒过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被人压着肚子吐了半天的水,一直折腾到中佐的办公室,才断断续续地说船被土匪劫了,翻译官上船就没下去,还是他下令开船的。
什么?一直跟随自己的翻译刘福喜是间谍?船上一定还有同伙,他们与岸上土匪勾结,这一切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中佐暴跳如雷,马上下令全城戒严,要搜捕船上所有员工的家人。但是,手下人说,那船是重庆民生公司的船,船上人都是外地人,只在湖城上了个司炉。
“上去半个人都要抓!”一时警报声大作,日本兵营汽车摩托呼啸而去,日本兵荷枪实弹倾巢而出,黑夜里的湖城阴风惨惨,杀气腾腾,但老铁一家人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太古码头上灯火通明,四小队日本兵步伐整齐地上了两艘兵船,小野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此刻站在队前已经完全像个正常人,指挥着兵舰依次向小孤山飞驰,如果不能剿灭小孤山土匪,他将要在天皇画像前剖腹谢罪。
楼宇被紧急传唤进司令部,中佐伸出右手食指,恶狠狠地指向他:“刘的,找到?”
他赔着小心说:“据码头上的人说,刘福喜跟随你上了轮船,你下来接电话,就没人见他了,估计,翻译官跟随物资船走了。”
中佐阴着脸不说话,小野回来报告的消息不过确认一下。他也问过了,自己上码头接电话的时候,让姓刘的在船上继续检查,后来根本没人看到他下船,那么翻译官确实是在船上,只是他不明白,怎么敢滞留在船上不下来?难道说他跟那帮土匪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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