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妖怪档案——1000余种古妖资料详考》
第46节

作者: 虫离先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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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0-09-22 16:54:32
  二十四.褪壳龟
  旧时候的康阜人家,家里总有那么一件“镇宅之宝”,有的是把兵器,有的是件玉器,有的是面镜子或是方泰山石,不一而足。
  天津有户人家的镇宅之物与众不同,是一口大水缸,瓷质古朴,漆釉斑驳,相传是前明传下来的老物。水缸之用,主要在储水,汲取而来的河水、井水,倾注缸中,俟其泥沙沉淀,水色澄清,方可饮用,倘若水质不佳,尚需施以明矾净化。而这口水缸却有一样奇处,不论灌入之水如何浑浊,不需要明矾,立时便可自清,这家人珍若至宝,千金不换。

  一天,有位远客来访,为主人留宿。这客人有择席的毛病,换了住处,夜里难以成眠。正自辗转反侧,忽见一团栲栳大的东西,黑亮如漆,浮在床前盘旋而近。客人毛发悚立,惊惧之下,奋力一拳打将过去,只听“擦”的一声脆响,剧痛攻心,半条胳膊已被切了下来。
  客人嘶声惨嚎,惊醒了主人一家,撞门进来看时,客人昏死床边,一溜血迹,出窗而去。主人慌忙吩咐婢仆烧水包扎止血,又打发人去请大夫,折腾了一日,客人的性命总算堪堪保住。到得下半天,衙门派了差役前来勘察,只见那条血迹延绵不绝,一路通往水缸之下。
  因为是镇宅之宝,不宜妄动,水缸自从入宅后便始终摆在那里,不知有几百年没挪过窝了,主人实在不晓得下面有什么。差役们见主人一问三不知,只道是收藏凶器所在,挪开一看,缸下一洼坑穴,清水盈盈,一只身长三尺、阔逾一尺,茶几般大小的大蚌蛰伏其中。如此大蚌,着实罕见,只怕果真已在此潜居了上百年,砸开蚌壳,其中赫然咬着客人的半条断臂。于是杀蚌焚烧,而从此以后,这家的水缸再也没有自行净水之能了。

  积年老物,往往化育异类,缸下妖魔,由来非止一例。
  扬州有户富室,近日怪事频发,家中所养的鸡鸭猪狗之类禽畜,总是无缘无故丢失。细察墙垣门户,既无人迹,亦无兽踪,嘱咐仆婢严加看守,终宵不见异样,而次日一早,牲畜消失如故。
  这样子不留痕迹,除非是身手高明,来去无影的飞贼所为。可是飞贼光顾,干什么放着金银不盗,却逮着不甚值钱鸡鸭偷个没完没了?这家人大惑不解,无可奈何,唯有抱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主意,听之任之。
  一天,有个游方乞丐路过门前,讨了一瓢水喝,喝完之后,只把眼睛盯着这家的宅院,逡巡不去。
  陌生面孔的出家人和花子,历来被民间视为危险人物,关于此辈身怀妖法、采生摄魂的传说比比皆是,因此富室的门房瞧见乞丐向自家宅院里窥探,关了大门出来问道:“怎么啦,肚子饿?”
  那乞丐不答反问:“你家最近,是不是死伤过不少牲口?”
  门房吃了一惊,寻思:这花子好灵通的消息,这样子打探我家的情况,多半居心不轨!因而漫口应道:“谁家不曾丢过几只鸡鸭,那也没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乞丐看着门房的神色,冷笑道:“你家转眼有一场血光之灾,到时别说鸡鸭,就是人也难保,不赶紧想法子化解,提防着我有什么用?也罢,当我没问。”举步就走。
  家畜无故丢失,全家人无不疑神疑鬼,这时听了乞丐危言竦论,门房心中发毛,拉住乞丐的袖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乞丐道:“我见你家妖气流溢,必有邪物潜伏。此妖既敢偷食血肉,可见气候将成,不日出世,你们一家人谁能抵敌,岂不是大祸临头?”
  门房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慌了手脚,忙把乞丐让进自己的小屋坐着,亟亟奔到内进报告主人。主人听了,将信将疑,喊乞丐进来问道:“你说得活龙活现,可有祓禳之术?”
  乞丐道:“‘满饭好吃,满话难说’,此妖道行如何,我还看不出来,不敢说一定可以降服,不过不妨一试。假如我的办法奏效,为老爷家除了妖怪,我也不多求酬劳,只要十吊钱来买酒;万一我的法术不灵,老爷只好另请高明,到时却不能怨我讹我。”
  主人有些啼笑皆非,你一介流丐,我们能讹你些啥?倘若果如其所言,家里有妖怪为祟,十吊钱也算不得什么,当即便答允了乞丐,由仆人引着,带同他满宅院地检看。看到厨房,乞丐突然顿住脚,瞪着墙角的大水瓮,伸手一指:“在这里了!赶紧弄块猪肉,要肥一点的,煮到半熟拿给我!”

  那仆人飞奔肉铺,裹了一斤五花肉回来,待煮得半熟,乞丐也不顾烫手,直接抓将起来,拿一把铁钩钩进去,做成个钓饵,垂到水瓮之旁,命所有人退出去,他却趴在门缝张望。不到盏茶功夫,果然见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水瓮后探出头来,张开血口一口将整块肉吞了进去,却为铁钩挂喉,痛得缩头要跑,不防钩子另一端系有长绳,拴在屋梁上,急切间挣脱不开。乞丐瞧得清楚,排门突入,一个箭步扑到瓮前,双手猛地扼住那东西喉颈,反胯伸足在墙上一撑,硬生生将那东西拽了出来,牢牢压在身下,大呼道:“快取绳子,这东西滑溜得紧!”候在门外的仆从忙取来绳索,七手八脚,捆得结结实实,抬了去给主人看。

  主人见此物一尺多长,似蜥非蜥,似鳄非鳄,不认得是什么。乞丐道:“这是褪壳之龟。”
  “褪壳之龟?”主人诧异道:“乌龟褪了壳竟还能活?”
  乞丐道:“寻常的龟类,壳如其骨,一旦失壳,必死无疑。褪壳仍能存活者,万中无一,且不可复以生灵视之。看此龟的样子,再有一年半载,妖性完满,即能变化食人,将非人力所能制,到那个时候,老爷全家连人带畜,恐怕一个活物都剩不下来。”
  主人脸上变色,只因多年之前,家里果然养过一头大龟,后来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了,没想到竟化为了异物,忙跟乞丐提起,乞丐道:“看来多半是这样,若是老爷家养的龟,那么褪去的龟壳,想必还在府里。”于是全家上下披根搜株,把宅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终于在围墙角落一个猫洞之前找到了那具龟壳,想来当年乌龟想要钻洞而出,无奈洞窄壳宽,卡在其中动弹不得,猛力前挣,结果脱壳而出,化成此物。

  乞丐道:“这龟壳乃是化骨妙药,用来去龋齿,或去痈疽腐骨,立等见效,老爷不妨收好。”此时主人全家对乞丐已是心悦诚服,再无半分轻视,收下了龟甲,千恩万谢,吩咐厨下安排酒筵。乞丐笑道:“不忙,不忙,待我杀了妖怪,才算善终。”从厨房借得一把快刀,将那无壳之龟剁成了肉糜,连带地上的血迹泥土和那把切肉刀一并封在几口瓦罐里,说是要带往深山掩埋。主人家见他做事如此谨慎妥当,益发欢喜,有意想要劝他不要再行乞,荐他个正经勾当营生,乞丐只是笑笑不答,方悟此辈风尘奇士,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留乞丐款待了多天,直到他非走不可,才送了十吊大钱,殷殷作别。

  翌年,主人家宴客,时值暑月,溽热难当,有客人便取下门板当作床榻,露宿院中。次日清晨,主人出来一看,那门板之上只剩下一套短衣,以及一丛发辫,宿客的身体竟然化成了一摊脓血。主人大惊,急向衙门报案,知县带着仵作来到现场验尸,可是尸骨无存,如何验得?知县无从着手,只好把最具嫌疑的主人家抓了起来,下入囹圄听勘。这家人拼了命的上下打点,争奈人命案子的处置,关乎地方长官的考绩官声,本案除非有真凶落网,否则以主人家的嫌疑,就算屈打成招,说不得也非结案不可,因此白花花的银子送进去,毫无用处,人没捞出来,反而家产荡尽,白白便宜了那些混水摸鱼的墨吏而已。

  是年秋,乞丐重又路过扬州,行经富室,见朱门萧条,深为诧异。见到主人家的太太,问清原委,乞丐竖起手掌重重打了自己两耳光,太太惊道:“这是做甚么!”
  乞丐惨然道:“都怪我收拾不周,丢三落四!太太可曾记得,我当年诛杀妖物,尽收血肉泥土,负之而去?”
  “记得,老爷当时还夸你谨饬细致。”
  “唉,”乞丐摇头道:“有负老爷厚爱。我之所以收纳血污,是为此妖血中含有奇毒,人若沾上,全身骨肉尽化。当日必是有血溅于门板之上,只恨我检查不周,竟葬送了一条人命,又害的老爷蒙此不白之冤。”说罢霍然起身,急赴县衙鸣冤。
  知县正为本案嫌犯不肯认罪烦恼,听见有人呈供证据,唤入一问,句句迂怪不经,直是匪夷所思,大怒叱道:“何处来的流丐,胡说八道,隔年的龟血竟能化尸?一派胡言!”说着就要叫人乱棍打出。
  乞丐急道:“大老爷何不准人抬了门板来试试,小人所言若有不实,情愿挨板子。”
  如此信誓旦旦,何况又有嫌犯家仆作保作证,知县终于改变主意,命人取来门板,捉了几只鸡按在那溅有血迹之处,起先毫无异样,忽然“嗤嗤”声起,几头鸡仿佛被按入火盆的冰块一般,疾速溶化,眨眼片羽不存,在场观者无不惊骇变色。

  一桩悬案水落石出,主人洗脱嫌疑,获释出狱,重振家业,乞丐则以提供破案关键证据,蒙获官府嘉奖而去。据记录者许奉恩说,他从扬州朋友口中听闻此事时,那片龟壳已被富室出售,尚收藏在扬州城某个药肆之中。
  清.李庆辰《醉茶志怪·大蛤》
  清.许奉恩《里乘·褪壳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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