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还有没有共犯，这一点还需要我们再接着查下去。”
　　日暮俊介点点头，又迟疑地问道：“可是，林君，你有没有想过，长谷川春奈为什么要杀了北原千夜？”

　　林真一有些奇怪，自己的领导为什么会有此疑问：“我想，应该是她以为，北原苍介和北原夏树这对夫妻早已经貌合神离，如果没有了北原千夜，他们就没有了在一起的理由，一定会离婚？”
　　“不不，我觉得还有别的原因。”日暮一边说，一边取出他的笔记本摊开：“刚才小岛和铃木向我汇报完之后，我仔细地想了想，长谷川春奈的行为，有几个疑点需要解决。
　　第一，北原夏树说过，在儿子死后，她已经提出了离婚。但是，他们夫妻二人现在正在分居，也就是说，当初他们的协议离婚没有成功，北原苍介并不同意，孩子不是他维持婚姻的唯一理由。关于这一点，长谷川春奈知情吗？
　　第二，以北原夏树的性格，在知道北原苍介出轨后，也很有可能会提离婚，长谷川春奈又何必杀了她儿子？
　　她更应该去找北原夏树摊牌，从根本上动摇这段婚姻。但是长谷川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杀人这种激进的方式。一旦被查出，这可是杀人罪，要坐一辈子牢的。
　　第三，北原苍介再衣冠禽兽，应该还不至于对亲生儿子没有一丁点的父子感情。如果有一天，被他知道了儿子是长谷川春奈杀的，他们不但不能在一起了，而且还很可能会反目成仇。
　　第四，你也知道，北原苍介的情妇可不止长谷川春奈一个，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离了婚，长谷川春奈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是转正的那一个？”
　　日暮俊介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总结到：“不管再怎么想，长谷川春奈杀北原千夜，那都是实打实的赔本买卖。
　　她这样的聪明人，会为了一个既花心，又不肯离婚的男人，心甘情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杀人吗？”
　　林真一不得不承认，日暮俊介说的话有道理。
　　以长谷川春奈的性格，她绝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不到万不得已，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成为杀人犯”的可怕境地。

　　林真一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坐下，开始仔细地回忆着刚刚成田凌说过的话。
　　成田凌说，当时他问长谷川春奈，为何大中午跑到自己的货车旁来，她的回答是，“她只是在这里附近等人而已”。
　　这到底是她为了接近成田凌，临时编造的借口，还是脱口而出的事实？如果她真的在等人，等的又是谁，难道是和她一起杀北原千夜的共犯？
　　这样说的话，那个人应该就不可能是北原苍介了。
　　这时，日暮俊介正好把成田凌的口供看完了。他抬起头，见林真一一脸纠结，笑着说：“林君，你不用纠结，其实我已经找到了长谷川春奈的共犯之一。”
　　见林真一一脸莫名，他也不卖关子了：“她的共犯其实显而易见，就是东京大学保卫部的部长，山田凉介。
　　理由很简单，因为没有山田凉介去把图书馆的电梯电源关了，长谷川春奈根本杀不了北原千夜，不是吗？”
　　是了，山田凉介。林真一这才想起了这个人。
　　几天前，林真一和铃木光彦去东京大学的时候，曾经和这位山田部长有过近距离接触。当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疑点重重，不符合逻辑的行为有很多。

　　但是，由于山田凉介和北原夫妇没有矛盾，经济情况也不错，作案动机几乎为零，所以林真一就没有对此人再展开调查。
　　现在看来，对山田凉介作案动机的推测过于狭隘了。他杀北原千夜，极有可能不是因为和北原夫妇有仇怨，而是为了讨长谷川春奈的欢心。
　　可是，就算山田凉介和长谷川春奈真的有不正当的关系，至于为了她杀人吗？
　　这时，林真一的手机邮件提示音响了，他打开一看，是铃木光彦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手机和一块小小的儿童手表，正孤零零地放在地上，照片下面还配上了铃木的一段话：“真一大哥，北原千夜的手机和手表都已经找到，它们被藏匿在成田凌卡车的副驾驶座底部。现在，我和小岛君正在赶回东京的路上。”
　　林真一本想写一段长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写了一句简短的话“收到，辛苦了！路上小心！”作为回复后，将手机屏幕关闭了。
　　门铃响的时候，山田凉介一家三口都在书房里。
　　他正和女儿一起趴在书桌上，努力地搭建着一套复杂的房屋模型，妻子则坐在一边的按摩椅上悠闲地看着杂志，并不时抬起头看向那对认真的父女，一脸欣慰的笑意。

　　打开门，他看到林真一和中村真纪站在门口，本想打个招呼客套几句，但看到两位警官严肃的脸色，他便猜到了来人的真正目的。
　　妻子和女儿闻声而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们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过头看看无措的妻子和懵懂的女儿，他只来得及安慰了她们几句，便被带走了。
　　坐到了警车上的那一刻他还在想，早知道今天就会事发，昨天妻子和女儿提议去吃自助餐，他应该带她们去的。
　　不知道以后，妻子还会不会给他共进晚餐的机会呢？还有女儿，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山田凉介也是一脸平静，因为他早就预知到了今天，上次看到林真一和铃木光彦来到三号图书馆的时候，这种预知更是越发强烈。
　　近一年来，其实他一直在做噩梦，梦到像今天这样被刑警抓到，那更是家常便饭。

　　去年事发时，外界的舆论压力实在太大，让他根本不愿意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着，自己没错，绝对没错！
　　其实山田凉介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因为他的一时邪念，让一个孩子死去了。
　　虽然和北原苍介夫妇不熟，跟北原千夜这孩子更是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但是自己也有个女儿，丧子之痛有多强烈，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罢了，罢了，既然自己是个罪人，现在该做的就是承认自己的罪行，让那孩子能入土为安。
　　林真一看着山田凉介那平静得仿佛激不起一丝波澜的脸，单刀直入地问道：“山田先生，今天我们找你来警视厅，是为了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山田凉介丝毫没有迟疑：“我知道，是为了北原千夜意外死亡的案子。”
　　“哦，意外死亡？”林真一微笑了起来：“北原千夜真的是意外死亡吗？”问罢，他将一张照片扔到了山田凉介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穿戴着头盔和护膝，正在玩滑板。他看着镜头，张着嘴爽朗地开怀大笑，漂亮的眼睛开心地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有一颗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
　　“你认识他吧？北原千夜，那个被你关在电梯里，活活脱水死去的少年！”林真一的语气开始激烈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他真的是意外死亡吗？！你不要对我说，你对着他说，对着他的照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