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岁:自秦至清》
第54节

作者: 卢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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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1-01-07 01:24:14
  刘邦死后四日朝廷发讣告,同时大赦天下。四天不算长,吕雉的原计划很疯狂,打算秘不发丧,等杀掉所有的功臣后再说。她的逻辑是那些将军们草莽出身,资格老,对皇帝都不服,就更不服小皇帝了,如果不全部族灭这些人,则天下不宁。(“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高祖本纪》)
  这个计划一方面说明吕雉狠毒,同时也说明她极度不自信。她心惊胆颤地跟审食其密谋具体行动方案。审食其是她的宠臣,宠到可以同床共枕,那份信任谁也无法企及。审食其对吕雉言听计从,但是拿不出主意。这个操作的难度系数实在太高,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是零,相当于百米高台跳水,自己不仅水花压得漂亮,还要砸出别人的血花。
  吕雉身边头脑清醒的人觉得太危险,冒死把这个二百五“谋略”秘报郦商将军(郦食其的弟弟)。郦商叫来审食其,明确告诉他诛杀功臣将导致大臣乱于内,诸侯叛于外,汉朝覆灭指日可待,没有别的选项。
  吕雉虽然梦想“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但“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还是很可怕,她怕被天地间的高压电劈死,不得不取消希 X特T 勒L式的“族灭”计划,正式官宣刘邦驾崩。
  卢绾一直以为刘邦会很快康复,带着几千人候在边关,只要获悉老大哥病愈,他马上就欢天喜地地入朝请罪。等来的却是噩耗,意冷心灰之下,卢绾只好远走他乡,投靠匈奴。他不愿离开汉地,可更不愿被心狠手辣的吕雉做成肉酱。
  刘邦以高祖身份葬于长陵,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嫡长子刘盈登基,吕雉成为皇太后。刘盈即汉惠帝,只是他妈太过强势,他这个皇帝基本没有多少演绎空间,连专属于自己的本纪都没有,戏份全被他娘的《吕后本纪》抢走了。(190)

  日期:2021-01-07 09:51:40
  吕雉不敢杀大臣,但杀一对母子还是绰绰有余。那个倒霉的女人便是刘邦宠妾戚夫人,赵王刘如意的母亲。吕雉对付戚夫人的手段骇人听闻,极其变态、残忍,绝非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做得出来。
  吕雉一开始对戚夫人实行精神侮辱,将其黜为人犯,囚于永巷,剃去头发,穿上土红色的囚服,戴着刑具,做舂米的劳力活。这位昔日的皇上宠妃比宫中杂役都不如,她的光头、囚服以及刑具,是她的红字。
  戚夫人已经将荣辱置之度外,唯一挂念的便是自己的儿子如意,儿子如意她便如意。据说她在单调的舂米过程中,吟出一首令人心碎的诗:“子为王,母为虏,终日春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汉书外戚传》)此诗不见于《史记》,或为后人怜之而托作,倒是很符合当时情景。
  戚夫人想念儿子,但绝不敢与儿子见面—刘如意若离开赵国来到长安,必不能生还。刘邦生前将刘如意托孤于周昌,周昌也确实忠心耿耿,当吕雉宣召赵王时,他看出吕雉心思,代赵王赴长安,以为可保如意平安。
  周昌想得太简单了,他一到长安便被软禁,吕雉另派人再去宣召赵王。刘如意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其中凶险――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便去了长安。(191)
  日期:2021-01-08 11:44:20

  惠帝刘盈心地纯良,明白他母亲想要干什么,就将赵王弟弟接到自己宫中同宿。吕雉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公元前194年的冬天,惠帝一大早出门打猎。赵王年幼赖暖被窝,不愿起床。他再也不能起床了。吕雉得知惠帝不在宫中,马上让人拿着毒酒逼刘如意喝下。
  惠帝打猎归来后,兴冲冲地向他的小弟弟展示他的战果,刘如意已经“暴病身亡”。惠帝狠狠扇自己耳光,也扇床上小弟弟的耳光,两个人都醒不过来了。赵王遇难,周昌自责且愤怒,从此以后不上朝,三年后郁郁而终。
  吕雉处理了刘如意,接下来就是他妈了。可怜的戚夫人被砍去手脚、挖掉眼珠、熏聋耳朵、灌哑药,吕雉让她住在厕所里,称之为“人彘”,即人猪。戚夫人被折磨得不像人,施暴的吕雉更不像人,没有任何词能够形容其残忍。
  过了几日,吕雉居然让儿子惠帝来欣赏她的杰作。惠帝一开始都不知道那肮脏、抽搐、呻*着的活物是什么,当得知那是戚夫人时,惠帝当场崩溃,失声痛哭。回去后就病倒了,一年多都起不了床。这个善良的孩子从此消沉起来,终日饮酒作乐麻痹自己。他曾大着胆子对母亲说她干的不是人事(“此非人所为”《史记吕太后本纪》)。惠帝不理朝政,正中吕雉下怀,那或许正是她刺激儿子的目的。

  司马光批评惠帝不该因为母亲的残忍就抛弃国政,纵情酒色自残,这是只知小爱,不懂大义。在我看来,司马光只知大道理,对心理学一无所知。刘盈当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心智和身体都还在发育中,哪里受得了如此惊骇?他没有发疯,已经算不错了。别说他只是个孩子,成年人也受不了那样一幕。司马光面对不似人形的戚夫人,能说出什么大义?(192)
  日期:2021-01-09 11:20:24
  赵王刘如意被毒杀后,不知道周昌是不是更口吃了,面对吕雉那样的女人,任何人都会变成结巴。刘如意的谥号是“赵隐王”,他隐了,吕雉的养子刘友取而代之。吕雉对这位养子比对亲儿惠帝还要亲,以为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将来懂事后,一定会感恩戴德,而惠帝是她的政敌。
  公元前193年,齐王刘肥来朝见同父异母的弟弟惠帝。惠帝心底淳朴,在酒宴上请哥哥坐上座。他哪里知道,他的善意却为哥哥招来杀身之祸。刘肥也是淳朴得可以,皇帝让他上坐他就真的坐了,以为推辞就矫情了,兄弟之间无需客气。帝王家的亲情和老百姓的是不一样的,尊卑名分是重中之重,稍有不慎,会掉脑袋的,那就成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吕雉见刘肥竟敢上坐,非常生气,笑眯眯地让人倒了一杯毒酒,“赏赐”给刘肥,并说了几句好听的祝酒词。毒酒就在现场,说明吕雉早有杀心,惠帝的善良刺激了母亲“敬酒”。
  惠帝知道母亲是什么人,他抢在哥哥之前接过那杯毒酒。吕雉大惊,顾不得掩饰了,站起来打掉儿子手中的酒杯。当惠帝抢过毒酒时,一场恶毒的局破了。在母亲的强势面前,他做不了什么,但依然保有善良。历史上的昏君、明君不乏其人。但像惠帝这样的皇帝实在罕见。(193)
  日期:2021-01-10 10:34:31

  齐王再傻也知道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回,心中对弟弟感激不尽,假装不胜酒力,连滚带爬地退席而去。齐国的一位内史建议刘肥献地保命。刘肥举双手双脚同意,把城阳郡敬献吕雉的女儿鲁元公主做汤沐邑。“汤沐邑”在周朝时是临时性的,诸侯来朝时,天子就近在王畿内找块地方供诸侯一行住宿、斋戒沐浴、休闲,那块地就叫“汤沐邑”,其实就是大一点的驿馆。后来“汤沐邑”被玩坏了,成了受赠者收取税赋的摇钱树,鲁元公主才不稀罕跑那么大老远去洗澡呢。吕雉见刘肥懂事,就饶他一命,放他回国了。

  公元前193年,出了件怪事,兰陵(山东临沂境内)一户百姓家中的井中出现两条龙(“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两龙见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汉书五行志》)!这大概是影射汉朝当时有两个主人吧。两条龙居然能在井中居住,身材实在苗条。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但井中的不是两条龙,而是两条比较肥胖的水蛇。
  接下来出现了天灾:陇西地震,随后发生大旱。然后又是人祸:西汉的头号开国元勋萧何走到生命的尽头。
  惠帝并非不关心朝政,否则就不可能去探望萧何。当他问萧何谁可作为其继任者,萧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皇上是最了解他的人。这足以说明惠帝与重臣有来往,而且颇有默契。当惠帝说出曹参的名字,萧何欣慰地说皇帝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他死而无憾。
  惠帝对朝政越关心,也就越伤心。伤心需要排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再加上美女,还有美男。惠帝糟践身体,麻痹神经。(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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