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听到这里,眸色沉了一下,随即,他对我说:“我们俩的遭遇还挺相似的。我去年刚来这里时,最先也是在一个饭馆当服务员。有一次,我给一桌客人上错了一道菜,客人不依不饶,不管我怎样认错,他都不原谅,说我是猪头,连端盘子捡碗的事情都做不好,活在这个世上,纯粹是浪费粮食。老板为了自己的生意不受影响,为了让顾客满意,当即就开除了我。”
说到这里,保安苦笑一下,眼里却有泪光闪动。
随即,他背过身,迅速的用手背抹去,给我倒了杯水。
我那时又累又饿,那杯温开水,就像久旱的大地,突然遇上了天降甘露一样。
我仰着脖子,不顾形象的将那杯水“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个干。
保安见我那样,似有所悟,就从他的抽屉里拿了包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倒上开水,就直接递到我面前:“妹子,你应该饿坏了,吃吧。”
我顿时感动的看着他,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他见我那样,就轻轻的叹息一声:“妹子,吃吧,没事的。都是出门人。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你拿了工资请我吃饭就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哪里的?”
我看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人也还实诚,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他立刻用一口家乡话对我说:“江雨烟,原来我们是老乡哈,同省不同县的。”
说完,他就他乡遇故知一样笑着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和老家的地名。
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久违的亲切感。
尽管,我们俩的老家相距很远,孤陋寡闻的我,甚至以前没怎么听说过他们那座县城的名字,但是,那种在异乡突然遇见老乡的感觉,还是让我激动不已。
小保安告诉我,他叫陈飞,中专毕业,不想这辈子窝在老家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他就出来闯荡。他之所以来锦城,是为了圆他的梦。他说自己从小就想当个电影明星。
他一说完,我就睁大眼睛看着他。
也许,我觉得他的梦想太遥不可及了吧。
他见我那样看着他,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有点憨厚的一笑:“你也觉得我的这个梦想有点痴人说梦了吧。我知道,很多人都会嘲笑我这个梦想,但是,那真的是我的愿望。人这辈子,就几十年,不管怎样,都该为自己的梦想拼搏一下。不管结果怎样,至少我们努力过,将来老了的时候,就不会有遗憾和后悔。”
他的话,顿时让我特别佩服的点点头。
当即,我就像被他洗了脑,又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有点振奋的说:“可你现在做这份工作,怎么才能实现你自己的理想,圆你的梦呢?”
他沉吟了一下,说:“我在这里做不长久的,这只是一个过渡期。我想攒点钱,然后,我就去当群众演员。万丈高楼平地起,我没有背景、不是科班出身,我就从最底层开始做起。哪怕是在电影里露个脸,也算是我演过电影了吧。”
说完,他憨憨的一笑,但我却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异样的光彩。
他停顿了一下,居然有点激动的看我两眼:“江雨烟,我看你蛮漂亮的,有当明星的潜质,你要不要考虑去当演员,如果想,到时我辞工时,带上你,我们一起去闯。”
我赶紧摇摇头,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我现在只想多挣点钱,等包包里有点钱了,再做打算。”
陈飞立刻说:“嗯,你有这个想法就好。人,最怕没有想法。有自己的想法,就会有一个目标引着我们去做,不至于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老乡,我们俩来个约定,看十年后,我们俩经过自己的努力,能否实现自己今晚立下的愿望。”
然后,他很慎重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在下面垫了一张复写纸,慎重其事的在上面写下他的愿望——做一个像李连杰、成龙那样鼎鼎有名的大明星。
还特别签上了他的大名和日期。
那时年轻,特别容易激动,所以,在陈飞的带领下,我也当即在那张纸上写下了我的愿望。当一个老板,挣很多很多的钱。
这个愿望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我经历了太多没有钱吃过的亏,也受过太多的白眼,所以,我一直想靠自己努力,争取哪一天能扬眉吐气的活一回。争取自己不再被金钱束缚、桎梏,至少,走在集市上,我能看见什么需用的东西,就能立刻买回去。而不是像奶奶一样,买一斤肉都要盘算好久,犹豫好久。更不要像我那赌鬼加酒鬼的父亲,浑浑噩噩的过这一生。
至于我妈,太悲剧了,一想起她,我就心疼。据说,她当年之所以嫁给我爸爸,是图他长的好看,有一副好的皮囊。
我妈就因为我爸爸那副好的皮囊搭尽了她这一生。
她原本也是一个方圆百里出名的水灵灵的女子,却因为自己的选择,过上了那样不堪回首的人生。
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充满无尽的凄楚和悲凉。
我知道,我只有努力,挣许多钱,才能改变我自己、我家人的命运。
那天,陈飞看见我写下的愿望时,他特别的感触,说:“看来你和我一样,吃了许多没有钱的亏。”
我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陈飞特别慎重的将那份十年后的愿望从笔记本上扯了下来,把复写的那一页递给我,原件他则折的整整齐齐的放进了衣兜里。
我们约定,十年后,让时间来鉴证我们的愿望能否实现。
那晚,吃过陈飞的爱心方便面后,我的心里暖烘烘的,不觉中,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翌日,我是在一声汽车的轰鸣中醒过来的。
看看值班室里的钟已经5点半过了。
我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陈飞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出去。
因为,他昨晚告诫过我,必须在早上6点前离开那里。
陈飞目送着我的背影,对我挥挥手,大声道:“江雨烟,祝你好运,记住我们的约定。”
我回转身,特别慎重的点点头。
那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陈飞这个人,记住我们昨晚的那个约定。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能收留我一夜,让我填饱了肚子不说,还让我对未来似乎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
我一定终身将他铭记,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份老乡的恩情,还有我们共同的心愿——用自己的努力,改变我们的命运。
幸运的是,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体检后的当天下午,我和那些体检后没有问题的新员工就被人事带进工厂参观,然后,给我们分配了住宿。
第二天我们就参加培训,三天后就进入车间跟师学习。
我的师傅陆春玲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
但是,她话特别少,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时常都带着一抹隐忍的悲伤,仿佛有许多心事。
她从来不和别人说工作外的事情,每天工作,都是两点一线,寝室——车间,仿佛自己只是一个会挣钱的机器人一样。
我从来没有听她给我讲过她的家人,她似乎在刻意的逃离和隐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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