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5-21 04:12:00
一
亿万年间,天地不善,待亘古似须臾。独侍奉于佛前,眼见生命似凝露,旋生旋灭,她却依旧昼息月明。那是佛前一柄灯芯,万年而过,从未见过大悲大喜之人。也没听过什么人间凄凉悻悻的故事。佛说般若,她亦听那般若。日子便也一年年,一万年年的过去。
独独这一刻,是她顿生后唯一一次别样的展眸。
睁开眼,本以为是那寻常的佛前修行,却发现不见莲花座,也未有点灯童子。燃了她的是一名从未见过的男人。
凤眼微醺,发髻偏斜于脑后,呈坠落状。嘴唇薄情,抿成不妥协的直线。忽而,充满邪气的一笑,那里有讥讽,有嘲弄,有颠倒众生的美艳。墨色衣襟略宽松的搭在身上,露出胸前那一抹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血肉。
“怎的,佛祖派你来监视我?”那声音低沉又冷咧,冰冻大地,也寒凉了她尚未化成的血肉之心。
紫褐色的炫光晃的她睁不开眼睛。她后知那刀名叫魉皇刀,劈神斩鬼,可引唤冤邪。酒醉后的他,对未开化的她心生了杀意。没想过躲避,或用些许法术去抵抗。只变化出万千暖阳,拥他入怀。他收敛锋芒,沉沉睡去。那魉皇刀挨近她未成型的肉身,割的自己灵肉模糊。看不清的破碎的流光忍痛徘徊。
那是她开悟后最漫长的一夜。那一夜,她不是涤净人心的佛祖灯芯,是只为他一人明亮的虚阳。她却觉着他真真是误会了佛祖。本不是什么监视他的歹物。而是耗尽修为也照不亮至暗的一抹光明。
黑夜瞬息,白昼到来。她怀中的男人,被仙风道骨的佛前童子唤醒:“阿须伦王。”
佛前点灯,灯芯长明,便永不坠入三恶道,远隔黑暗,永向光明。佛祖膝边供一盏心灯,灯芯不灭,则万物有序,神鬼不扰,人间太平。万年间,虽恶未尽,善有负。但天地之间,自有一套容善亦容恶的法道。
佛祖念念,那男人却是因连日来的宿醉,而不时打着哈欠,不屑的藐视一切。他那因舞刀弄剑而磨出的厚茧,不怀好意的摩挲着我的灯柄:“佛祖这心灯好生别致。可与日月争辉。却夜夜独独照着我,着实辜负了。”
“这心灯照的不是你。照的是你背后的阿须伦众。”扶风从莲花边起身,把她从那人手中挪开。她竟心生不舍,肤上那让人眷念的灼热,烤的她心旌摇曳。
“你们总念叨阿须伦,阿须伦众。我可是不配拥有姓名?”趴在檀木桌子上,男人用咬破的指尖,滴血画着什么,百无聊赖的样子。
“阿须伦王,佛祖面前你着实有些无礼了。”扶风微怒,这是一向温和的他不曾有过的。
阿须伦,是佛祖门下众神之一门。是亦正亦邪的存在。历任阿须伦王须在真正继任之前,于佛祖膝边学道,解惑,开悟。与天神族不同,阿须伦族向来不服管束。七情六欲皆尝。凶狠暴躁不输冥众。
“我,北鸿,上可揭天毁月,下除厉鬼佞邪。阿须伦王,是天地日月求着我当的。”墨色衣襟透露出盈盈火红,眉眼却冷淡异常。
扶风一时语塞,坐回莲花座边,静待佛祖差遣。
“东方有腾蛇,滞留在人间。若你不喜学道,便可去看看。积攒福德,有功无量。”佛祖不等他说些什么,便消失不见。徒留下扶风、北鸿和那一柄灯芯。
她自觉由内升腾而起的一股暖流,助她幻化成完整的人型。那面容清丽,灼灼不染一尘,淡眉星眸,独立于尘世。她淡漠漠的抚上脸庞,又无谓般放下,看着北鸿冷冷说道:“走罢。”
人间已是绿荫照水,万物欣欣的大好时节。
枣红马车往前奔驰,车上人相对而坐。北鸿望着眼前清秀的美人,不禁有稍许动容。阿须伦众向来大多男绝丑,女绝美。而他因尚不知为何的机缘,生的绝艳俊朗。但看惯了美绝美焕的阿须伦女众,再看眼前清丽淡漠的人儿,却又别样的风情。只不过眼前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神情冷淡的观察外面,似乎一句话也不吝和他说。
“佛祖身边的人都这般无礼吗?连个名号也不报?”终于他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女人起身移步他身边坐下,脸庞凑近他的鼻尖:“听闻你战无不胜,方被委以重任。却丝毫不觉,四周已危机重重。待你捉住那腾蛇,再来问我名号。”
北鸿微挑眉,只觉这女人好似酒醉般,元神都有些醺醺。但他也无暇多管其他。确如她所说,周遭早有人埋伏。淡淡的硫磺味道,充斥鼻间。那正是腾蛇浸土的味道。
薄雾渐浓,马儿停滞不前。魉皇刀微微震动。北鸿左手提刀,立于马前。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撕下长衣一角,覆于眼上。
“佛祖竟派阿须伦王前来。”说话者似蛇似龙,一个虚晃凑近女人身边,似不在意北鸿,却被这晴美人儿吸了睛。
北鸿虽衣布覆目,却似看得到一切。早他一步挥出魉皇刀,紫光潋潋,刀落邪碎。虽腾蛇有防,却仍不及一招之式,须臾间败下阵来。但那腾蛇怎也算有些许仙气,一番腾转,似并不恋战。他些些躲过致命的一斩,遁入土砂之中,不见踪迹。
北鸿为防有诈,伸手拦住女人的腰身,护住对方。不料她却打落北鸿的手,避讳般躲入马车之中。北鸿轻捻手中残存的温度,那是从未有过的悸动。她好似一朵莲,却炙热异常。
摘下眼前的覆布,他亦步入车内。女人看着他手中的衣料,忽而说道:“阿须伦王可是怕见那腾蛇?”继而竟唇衔笑意,忽而明媚。
“胡说!我岂会怕那腾蛇。”说完北鸿不自在的左右虚晃。
女人腾挪间幻化出腾蛇的模样,贴近北鸿唇边。男人心中一阵恶寒,额间冷汗淋淋。
“阿须伦王可唤我夕月。”扭动蛇身,瘫软在北鸿臂弯一侧,竟让他一时之间没能推开。
北鸿左手一个内旋,欲用法术使得黑布遮目。却不料女人早已按住他的手,佛光闪现。得以佛祖庇佑,女人终成人身,随带着亦承了佛祖亲赐的修为,足以暂克这修罗之术。
北鸿只得直视女人的脸,她那墨色的眸,深不见底,寒若冰凌。马车颠簸,女人收起幻术,重回人身。刚刚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只低头捋着一缕发丝,呼吸均匀。
夕月。
北鸿在心里念念。琢磨着这女人倒不如尚为一柄灯芯那般暖人。怎的化为人身后,亦接了那人的恶性,竟如此蛇蝎不堪。自小他便对没腿的神怪普物不自觉的心生恐惧。就连身边较亲近的阿须伦侍从也不曾察觉,总被他三言两语晃过。这女人却一语中的,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区区腾蛇,也值得一个女人辅助于我,说出去让人看低了我北鸿。”北鸿仰着头,竖直脖颈,似要挽回颜面。
不可觉察的夕月调侃般轻哼了声:“燃了万万年,终于仰仗阿须伦王的福泽,出来人间逛逛。佛祖授意我随行。我只不过是个给你端茶倒水的随从,怎会辅助你呢?我自会安分的于一旁观看。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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