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对叶梦得说:“杀陈东、欧阳澈之时,事出仓促。现在想来,这终归是以言责人,现在应当使中外之人都知道朕深感痛悔之意。”
二月二十八日,赵构下诏表示愿洗心改过,虚心求纳直言,并宣布准备移驾江宁府,以示不弃沿江遭兵火蹂躏的百姓之意。
经历了众多磨难,赵构终于摸索到了一点为君之道,他深知要想渡过扬州之祸给自己带来了政治危机,就必须表现出诚恳认错的态度,这样天下百姓才能继续支持自己。
然而,危机并没有远离赵构,不久,身处杭州的赵构,再度迎来了生命中又一次重大的生死挑战。
日期:2020-05-01 23:19:28
第3节 苗刘之变
建炎三年(1129年)的二月绝对是赵构漫长人生道路中最不堪回首的一个月,在这个月大部分的时间里,赵构就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被金人一路追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直到二月底金人退兵之后,赵构才稍稍放下自己那颗飘忽不定的心。
金人虽走,但赵构欠天下人的债却不是那么容易还得清的,人们对这位新皇帝从希望到失望,赵构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天下人就要绝望了。
到了杭州之后,赵构先是下诏书向百姓道歉,再是贬谪了汪伯彦、黄潜善两位宰相,以诚恳的态度博取天下百姓的同情。
赵构这一手做的还算不错,既然没有办法让天下人畏惧、尊敬,那就争取天下人的同情,只要能过了这关就行。
虽然赵构已经有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在身边的人可没有赵构这样的想法,尤其是赵构身边的太监,可谓是无知者无畏。
赵构最宠信的太监是蓝珪和康履,这二人起初是康王府都监、入内东头供奉官。靖康年间,他们跟随赵构出使金营,算得上是与主子共过患难了;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帅府时,这二人又在元帅府主管机宜文字,因此成为了大元帅府里的要人,其实际地位已不在诸将之下;赵构即位后,他们也随之鸡犬升天。
大家都知道,皇帝身边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要刻意结交。一时间,上至朝堂宰相,下至统兵武将都纷纷巴结蓝珪和康履等人。
这让这群太监产生了一个错觉,就是除了皇帝以外,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尤其是康履,态度最为嚣张。在御营司的诸将领面前他比皇上还皇上,有时一边洗脚一边对站在旁边的将领发号施令。
这次扬州溃逃,赵构仓皇逃遁时,身边只有康履等五、六人,这算是护驾有功。因此康履更加忘乎所以,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
赵构逃到吴江时,康履这帮太监闲着无事,就拿着弓箭射鸭子玩。到了杭州之后,赵构下战战兢兢地下诏书认错寻求天下人宽恕,这帮人却是成天想办法找乐子,成群结队、招摇过市地去江边观潮。一时钱塘江畔到处是太监们的供帐,遮道塞路。他们找乐子的时候似乎还不长眼睛、不长耳朵,旁边有多少人在怒目而视,有多少人在切齿而骂,他们仿佛一点没有察觉。
御营扈从统制官苗傅咬牙切齿地说:“这群死太监使天子颠沛流离至此,竟然还敢寻欢作乐?”苗傅的话,得到了御营司多数将领的认可。此时的御营司已经像一个火药桶,只差一点点火星就会大爆炸了。
对此,赵构一无所知,还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自己却给这群将领送来了最后引发爆炸的火星。
建炎三年(1129年)三月初三,赵构下诏擢升向德军节度使、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并且仍兼都统制之职。
此举成为了引发剧变的导火线。
赵构此举其实有违赵宋祖宗家法,宋朝将兵权一分为三,枢密院出令、三衙统兵、帅臣统外,不允许将帅既有出令之权又兼握兵之重。
当时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等都不在杭州,护从赵构的只有苗傅一军。此诏一下,这支军队立即骚动起来。
苗傅自认为自己出身名将世家,而且多次立功,皇帝要升肯定也是先升自己,但皇帝却升了王渊,因此心里特别失望,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王渊巴结了宦官,才骤然提升的,苗傅顿时由失望到愤怒,打算干一票大事,发泄发泄。
很快,苗傅不满的消息就传开了。南宋新任宰相朱胜非感觉不妙,立即前往皇宫觐见皇帝赵构,向赵构讲明此举的危害。
听朱胜非这么一说,赵构这才觉得自己这道诏命下得是有些不妥。可是,木已成舟想要改变已经难了。
最后,赵构采取了一个和稀泥的办法。他仍然让王渊出任同签书枢密院事,免进呈书押札子,其实是让他基本不参与枢密院议事,领个虚衔,享受执政官的待遇,御营使司都统制之职照旧。
说白了,就是给王渊加点工资,不给实权。赵构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和御营司诸将的情绪,让这事平稳地过去,但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赵构命令下达不久,康履突然慌慌张张跑进了宫里,屏退了左右侍从,对赵构禀报了一件大事。
原来康履的随从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小黄卷文书,卷末有两行字,写道:“统制官田押;统制官金押。
康履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随从答道:“军中正谋划兵变,以此为信号,愿意参加的人就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康履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即进宫向皇帝禀告此事。赵构急忙叫康履将消息传给宰相朱胜非,让他召见王渊早做防备。
朱胜非问康履:“知道他们准备如何行动吗?”
康履回答:“略有所知。他们计划明天一早在天竺寺集合,然后告诉集合之人他们真正的意图,统制官田是苗傅,统制官金是刘正彦。他们谎称在城外动手以使王渊误信,以便调动王渊城内的部队出城。”
朱胜非立即叫人将王渊叫来,告诉王渊有人准备在天竺寺造反。
当天晚上,王渊派了一员将领率精兵五百在天竺寺附近埋伏了起来。夜里,消息走漏了出去,杭州城内居民均都是闭门不出,通宵不敢合眼。
第二天是三月初五,这天正好是宋神宗的忌日,赵构带领文武百官祭拜了一番之后,众臣退朝下去了,只有御史中丞张澄留下来单独奏事。
王渊见并无大事发生,也就退朝回家,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行走至城北桥下的时候,一伙人将王渊拦住了,有一个叫王世修的中级军官一手将王渊扯下马来,带头大哥之一的刘正彦亲自持刀砍死了王渊,并枭首示众。之后,政变士兵派人包围了宦官康履的家,分兵捉拿宦官,大开杀戒,甚至连没有胡须的人都杀了。
很快,政变士兵在苗傅、刘正彦的带领下来到了行宫北门外。士兵们拔出刀剑,在行宫外摆开了阵势。
这个时候,御史中丞张澄刚奏事完毕,正准备谢恩告退。忽然,康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城里的军士在大街上拦截行路之人,臣打马疾驰才冲了出来,他们这是要造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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