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走路的姿势、步伐,还有手掌、关节,甚至是看人的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这些特征很细微,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可胡孝民知道,因为他身上曾经也有这些特点。胡孝民从临训班毕业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消除这些特征。
此人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提起箱子时,自然地左右瞥了一眼。走到门口时,稍微减慢了速度,再次张望了一下。
正是这最后的张望,让胡孝民确定,对方异常警觉。普通人住店,只关心房间的价格、是否舒服、安全等,而这人却先注意周边的环境。
胡孝民脑海中,突然涌现一个念头:这是陷阱?还是对自己的考验?抑或真是遇到了同行?
在对方走进大堂后,胡孝民也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时,看到那男子在柜台前说着什么,胡孝民迅速转过身子守在门外。
胡孝民如此夸张的行为,自然引起了柜台前男子的注意。但他也只是瞥了胡孝民一眼,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钥匙,提着箱子就上楼了。
胡孝民等那男子走后,迅速走到前台,递过去一张钞票,问:“一个多小时前,有个高个子,提着跟那位先生差不多的箱子,住哪个房间?”
伙计原本满脸不悦,可看到钞票后,马上翻起来了登记薄。他的薪水微薄,有这样的外快,自然不会错过。
“212房。”
胡孝民问:“刚才那人住哪个房间?”
“208房。”
胡孝民故意压低声音说:“如果有人拜访212房间,或者他外出,一定要通知我,就在对面。”
刚走进来的男子,胡孝民虽只瞥了一眼,但他发现有两个疑点:第一,对方指关节较粗,与第一个魁梧男子很相似,他们应该都受过专业训练。第二,对方的箱子与前面的男子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上楼的男子其实并没有走到二楼,他在转过角后就停住了,侧着身子听着前台的对话。胡孝民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听到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胡孝民借着前台的电话,给情报一科去了个电话。胡孝民只想向张挥证明,自己还在岗位上。
“我找张科长。”胡孝民低声说。
张挥昨天受了伤,今天才出院,现在又是下班时间,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在办公室才对。可哪想到,对方一开口,他就听出了张挥的声音。
“说吧,什么事?”张挥平静地说。
胡孝民诧异地说:“科长,你还没下班?”
张挥淡淡地说:“这不等着你汇报么?”
胡孝民低声说:“刚才我又看到一个可疑之人,他住在208房,而之前那个住在212房。”
张挥不以为意地说:“好,不要打草惊蛇,到对面守着。”
在他看来,胡孝民打来电话,纯粹是为了想表现。自己只是随意指定一个目标罢了,哪来那么多戏?
胡孝民轻声问:“科长,等会有没有人来帮忙?”
张挥淡淡地说:“这是你的任务,别人来帮忙干什么?继续监视。”
挂了电话,张挥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去了高洋房向赵仕君报告。
下午他在远东旅社看到的男子,确实有可疑之处,但说不上面熟,这只是他对胡孝民的一次突击考核罢了。
张挥恭敬地说:“赵主任,胡孝民刚才打电话来了。”
赵仕君随口问:“表现如何?”
张挥沉吟道:“对一个今天才加入特工总部的人来说,他的表现还算可以。”
胡孝民能在远东旅社坚守两个小时,说明还是很有耐心的。他还能打听到那男子住的房间,以及注意到其他可疑人员,实属不易。
可胡孝民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从他打听对方住的房间号,就已经失职了。如果目标真是特工,胡孝民的行为,足以惊动对方。
赵仕君点了点头:“胡孝民没受过专门训练,业务方面可能还需要多学习。”
他真正看重胡孝民的,是对方的大局观,他手下有能力的特务很多,但有这种大局观的人很少。好好培训,或许能成为一个好帮手。
挂了电话后,胡孝民心里也有了底。张挥那句:这是你的任务。让他明白,所谓的监视,应该是张挥对自己临时起意的考核
张挥可能想不到,对胡孝民的考核,有可能是真正的重庆分子。胡孝民已经提醒,张挥既然不重视,胡孝民自然不会再坚持。
得出这个结论后,胡孝民顿时轻松了,他依然在对面等着,可心态完全不一样。
天黑后,巷子口摆了两个摊子,一个卖生煎馒头,一个卖排骨年糕。
胡孝民先吃了份排骨年糕,又到对面点了份生煎馒头,悠哉悠哉的吃着。小吃摊的东西,吃起来就是香。
吃完后,胡孝民多买了份排骨年糕,送给了远东旅社前台的伙计。小恩小惠,经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212和208房间的客人,刚才退房了。”
果然,一份排骨年糕,换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胡孝民“惊讶”地说:“没看见人出来啊?”
伙计一说,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离开的途径,这里是有后门的。
伙计指了指后面:“从后门走的。”
胡孝民迅速跑到后面,这是条小巷子,左右都可以通到外面。他跑出去一看,哪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胡孝民“沮丧”的走了回来,不要说没看到人影,就算看到,他也会“眼睁睁”地望着对方离去。
但对方从后门离开,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两个人是一伙的,而且都有问题!
胡孝民赶紧又给张挥去了个电话,“慌张”地说:“科长,人跑啦。”
“跑啦?”
张挥一听,很是诧异,也有些懊悔。
当时他看到那个魁梧男子,觉得不像普通人,才让胡孝民留下监视。主要目的并非真要监视对方,而是考验胡孝民罢了。
胡孝民沮丧地说:“从后门溜的,没看住。”
张挥虽然后悔,但也不能表露出来:“跑就跑了吧,你先回来。”
胡孝民到情报一科时,手里提着一瓶汾酒,另外还抱着两个纸包,包着只油鸡,和包花生米。
张挥看到胡孝民手里的酒,再闻着油鸡发出的香味,食指大动:“让你回来,没让你买吃的啊。”
胡孝民一边将油鸡和花生米摆好,笑着说:“正好碰到个卖油鸡的,鸡肉有益气补虚之功效,科长刚出院就不辞辛苦,是属下学习之楷模。”
他这油鸡可是专门去买的,76号附近不是暗哨就是流动哨,哪有什么小吃摊敢来摆?就算有,也早被驱逐了。
晚上一份排骨年糕,让胡孝民尝到甜头,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利益很容易交换。
张挥可不会讲客气,撕下只鸡腿大啃起来:“皮黄肉白,油光铮亮,肉质细嫩,不比中午的那只鸡差。”
胡孝民笑吟吟地说:“只要科长的伤能早点好,几只鸡又算得了什么。”
张挥找了两个杯子过来,问:“说说情况吧。”
胡孝民虽为了拍他马屁,但这种马屁他挺享受。自己受了伤,情报一科的人,口头关心的都少,更别说有实际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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