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3-30 19:35:09
　　第四十九回-瘟起山中兽，半璧又生疑
　　趁折慕白玛熟睡之际，李文英将杜眠春唤至一旁，问道：“依杜大夫所见，这女子所患症状，可是伤寒？”
　　“正是，辛温解表，解肌发表，调和营卫。便可痊愈。”
　　“那又是如何染病？”
　　“我适才来时，便留心观瞧一番，逢此时节，除这村中几家猎户每日狩猎，其余皆不远游。想必定与飞禽走兽有些干碍。”
　　说到此处，杜眠春起身将臼中白粥盛了一碗端在手里，边暖手边说道：“夫金疮痉者，其状口急背直，摇头马鸣，腰为反折，须臾大发，气息如绝，汗出如雨，不及时救者皆死，此乃人畜共患之症。古已有之。”

　　李文英点点头，“如此说来，在下心中便有些分寸了。”
　　二升药服过，折慕白玛已然有了几分精神，微微睁开双目，四下打量一番。那老者连忙上前说道：“莫要惊慌，正是这两位汉人大夫将你救醒，都是菩萨心肠一般的人。”
　　折慕白玛微微一笑以示谢意，怎料这一笑，将一旁薛伏三魂七魄勾走了几魄，呆立那里双眼目不转睛看着折慕白玛。
　　陆伯庸见状，用拂尘在薛伏面前一抖，“薛校尉可是患了什么眼疾？为何今日总有圆睁二目之状。”
　　薛伏急忙将身转向旁侧，满脸通红，假意双手揉起眼睑：“说来也怪，怎的如此干涩。”
　　众人一阵哂笑。李文英对众人说道：“现下有一计策，诸位还请听我细细道来。”于是众人围拢过来。
　　待各自安排妥当，李文英又将老者唤至身前，“老丈，现下还有一事想请老丈协助。”
　　那老者微微一躬：“但凭这位大夫安排便是。”
　　“明日里，你前去回鹘大营找那宰杀生肉的军官，只说折慕娘子应允了，却还要些聘礼方可完婚。”
　　那老者迟疑道：“这是何意.”
　　“老丈只需依我计策行事便可，到时只要些雉鸡、野鹿、野羊，待这些聘礼筹备齐全，七日后来迎娶即可。届时，我自会引大夏官兵而至。”
　　老者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李文英让薛伏回去将适才的计策禀报妹勒取礼，又对杜眠春道：“杜大夫若药材未尽，再去村中救治些病患可好？”

　　杜眠春打开皮囊翻看，“倒还有些，只是似这般时候，药材绝非等闲之物，但不知此村中尚有多少身染重病之人。”
　　那老者早就看到杜眠春腰间带上的玉铊尾，此刻听杜眠春这样一说，连忙道：“几位稍后片刻，小老儿前去取件东西，聊表谢意。”说罢转身出去。
　　不多时，老者便折返回来，刚刚进到屋内，便掏出一个粗布包，捧到杜眠春面前，“杜大夫请看。”
　　众人围拢过来观瞧，只见粗布内包裹着半块白玉璧。这半块白玉璧，油如脂，润如酥，细如绸、白如肪、糯如糕，真真是举世罕有。

　　李文英、杜眠春二人见到此物，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李文英将玉璧接过，仔细查验一番，问道：“老丈，此物从何而来？”
　　“此物在汉人看来虽然珍贵，但在我大夏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乃是一年初春，有一部流民从北方海子而来，因海子荒芜，其族人无以为继，便举族南下，行至此处，已然断粮数日。我等见他们可怜，收留了许久，临行之时，又蒸了许多蒸饼、酸馅送与他们。那大酋见我等只吃些鼓子蔓、碱蓬子，却将这等细做粮食与了他们。心下感动，便命人将一块随身玉璧一分为二，以表谢意。”
　　李文英听罢点点头：“我曾听闻大夏谚语：乞者同来难得食。此举真乃慈悲。但不知后来那一族人又去往何处？”
　　“这，小老儿便不知了。”
　　二人正在谈话之际，杜眠春忽的一把将玉璧夺了过来，然后在手中细细把玩，口中连连称道：“真乃美玉，助教领受了，但不知还有哪户家中有此等病患，老丈头前带路便是。”说罢将玉璧向怀中一揣。
　　李文英见杜眠春此举，不免眉头微微一皱，也未多言。

　　杜眠春、李文英二人随老者走后，陆伯庸便寻了张椅子，端坐在折慕白玛床头守护，眼看身上出了大汗，于是问泥额巍山道：“泥讹都案，现下可有什么吃食，这位娘子大病初愈，吃些东西，才好将养身体。”
　　泥讹巍山叹了口气，“道长不闻我邦泥定有句谚语：穷人菜米水冲稀。这般时节，也只能寻些白蒿、野韭、沙葱充饥，精细粮食却没讨处。”
　　“如何没讨处，回去取些粮食来便是。”陆伯庸说罢就要起身。
　　泥讹巍山连忙阻拦，小声劝道：“道长莫要打这军粮的主意，妹勒将军定然不会应允此事。道长无非自讨没趣罢了。”
　　陆伯庸站立那里思忖片刻，依然径直向屋外走去。泥讹巍山又阻拦道：“道长万万去不得。”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皮橐，“道长且看，这些炒米便是每日配发军粮，军中如今辎重已然不济。”
　　陆伯庸拍了拍泥讹巍山肩头，“都案且宽心，小道只是寻些白蒿、沙葱来煎汤，李先生既然定下计策，不日便可入得删丹城，届时夺了回鹘军马辎重，自然解了燃眉之急。”
　　“李先生计策可有几成把握？”

　　陆伯庸回过身来直视泥讹巍山双目，神情笃定，缓缓说道：“此计成败，全凭天意。”只说得泥讹巍山愣在那里半晌无言。
　　待到夜幕时分，才见李文英、杜眠春二人身影，一旁老者陪伴二人进得屋内，笑嘻嘻赞道：“大慈大悲，大慈大悲，两位大夫果然是妙手仁心啊！”
　　三人刚刚坐定，院中传来薛伏声音：“有劳几位老丈，将这半只黄羊烤了，若有烧酒，便将些来，今夜不妨一起畅饮一番。”
　　众人出去看时，只见薛伏不知从何处弄了半只黄羊来，日间念唱宝卷的几位老者，正在生火支架。
　　那老者见状，不由得欢喜，“若说酒，官人要不到短处，我这就将些奶酒来，还有一瓶凉州芦酒。”说罢领了薛伏前去取酒。
　　杜眠春看着二人出去，叹了一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陆伯庸看着熊熊燃起的篝火，寻了空处坐下，轻轻吟诵：“黄羊饶不羶，芦酒多还醉。”旋即回过身来看了看杜眠春，“杜大夫言下之意，只道是不吃酒了？那厢还有些白蒿沙葱汤在火上煨着，自取便是。”
　　李文英听罢哈哈一笑，“伯庸道法似是又精进许多。”也走来坐下。
　　杜眠春也笑道：“止于至善，止于至善。”于是也来到篝火旁坐下。
　　只听得一位老者又缓缓唱起宝卷：“朝廷官见皇榜午门悬封，晓谕了普天下百姓听闻，上写着唐王爷今游地狱，只为那受生经大地通行…”
　　众人正听得入神，却未料李文英接唱起来：“阳世人谁不欠受生钱债，到阴间挡住要无处找寻，也不论百姓和军卒隐士，也不论世上的僧道两门.”
　　正唱到此处，薛伏与那老者双双捧了酒来，还拎了一筐酒碗。众人分了酒碗，各自斟满，便举起碗来，却见薛伏早已进得屋内掌起了油灯，但听得一位老者又幽幽唱道：“要真心洗净意取来真经.”